空气静了两秒。
“不去。”李北渔先开了口，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没温度，视线甚至没在文件上停留。
周南川的理由更直接，他指尖在文件边缘敲了敲，像是在评估一份无关紧要的草稿，“没时间。”
高洋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这两个孩子是他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带着天才特有的疏离和傲气。
高洋双手交叉放到桌前，叹口气：“早知道你们要拒绝，能告诉我你们正儿八经的理由吗？”
他看向周南川，皱眉：“我记得你明明在高一的时候就打算去了，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去？”
视线又转向李北渔：“你理科成绩这么好，又因为什么不去，单纯是因为不喜欢数学，是想参加其他的？还是因为什么？”
李北渔回想一番，凡尔赛道：“我家有这个奖牌了。”
这个奖牌应该还是她初三的时候拿的。
本来后面想直接报送华清的，但她偏偏要来理城读书。
也不知道理城有谁在，她非要来理城。
因为这件事她还被她妈蒋君丽数落了好久。
闻言，高洋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视线看向周南川：“你又有什么理由，这虽然对你来说是耽搁时间，但你想一想如果你参加了，并且获奖了，你是直接被保送，高三那年你是想来读书就来读书的，你想参加高考就可以参加高考，那一年时间随便你怎么利用，只要你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就行了。”
周南川还在犹豫。
高洋把视线重新转向李北渔，语气十分语重心长：“就算你家里有这个奖牌了，但咱们不嫌弃多啊，多一个荣誉傍身以后好找工作，如果你实在不想参加数学，还有物理和化学啊，但对于这两科的话，数学要相对简单一些。”
本来还在吃瓜的物理老师，闻言眼前一亮，他手上端着热茶，双腿一蹬，办公椅滑了出去，滑到李北渔旁边，眼睛亮晶晶看她：“Ipho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欢迎你。”
李北渔刚想说话，身后衣摆被周南川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了。
李北渔闭上嘴，转头看向高洋，“高老师，这件事我需要在考虑一下。”
周南川此刻也点点头：“我也需要考虑。”
见两人还可以商量，高洋点点头，摆摆手让他们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办公室门。
回到教室后，上课铃声恰好响起。
台上。
老师在讲新课。
台下。
大家眼神迷离地听老师讲课，魂都游出八百里了。
周南川脑子里还在不断思考刚刚物理老师给李北渔说的话，他转头看李北渔，她在低头刷视频。
他抿抿唇，伸手又扯了扯李北渔的衣袖。
李北渔眼睛没离开手机，身体却朝周南川方向倾斜一段，似乎在问怎么了？
“物理老师邀请你去物理竞赛，你想去吗？”
李北渔漫不经心开口：“差不多，其实有点想去的。”
上次她和她表姐去参加物理竞赛，只拿了个亚洲金牌回来，国际金牌被她表姐拿了，她想这次参加就把金牌拿回来，弥补一下当时的遗憾。
周南川有些失落，他没在说话了。
觉察出周南川情绪不对劲，李北渔放下手机，侧头问他：“怎么了？”
周南川也不别扭，开口说出自己想法：“我觉得如果我去参加数学竞赛，你去参加物理的话，我们两个就不会在一起通过预赛，复赛，冬令营和最后的决赛了。”
“你在为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起而感到失落吗？”李北渔一击即中周南川内心真实想法。
周南川沉默不语，算是同意。
李北渔叹口气。
没想到一向被称为高岭之花天之骄子的周南川竟然还是个，恋爱脑？
这应该叫恋爱脑吧？
“但时间不一样啊，”李北渔眨眼看他，“这两方竞赛时间不一样，除了冬令营时间被管辖，其他的还好，而且物理竞赛全都在下半年集中，其实也没啥。”
“那你考完会来找我吗？”他眼尾微红，委屈巴巴抬头看李北渔。
李北渔挑眉，这应该她问他吧。
“你是不是搞错时间了，周哥，是你先考完，难道不是来找我吗？”李北渔有些无奈，“所以你要参加吗？”
周南川想了想，点点头。
李北渔伸手拍了拍周南川的头。
下课铃声响起。
李北渔周南川一前一后离开教室。
钱莹刚想找李北渔问题，转头发现他两个走了，挺疑惑的，转头问金晓璐：“他两个不是死对头吗？怎么又一起走了？”
金晓璐还在专心做题，漫不经心开口：“不知道他们的。”
这边办公室，谭明锐上厕所，从办公室路过，看见李北渔周南川站在里面，有些好奇他们再说什么，就开始趴墙角。
办公室。
高洋其实还挺忐忑的。
倒也不是因为李北渔会去参加物理竞赛而感到忐忑，只要是真的想让两个孩子参加这个竞赛。
这个竞赛是国际上含金量最高最重的比赛之一。
无论是得奖还是没有得奖，这对未来都是有帮助的。
高老师的钢笔在备课笔记上顿了顿，抬头看向门口的两个身影时，镜片后的目光明显亮了亮。
“你们俩来了，”他放下笔，“想通了？我就说嘛，这么好的机会……”
周南川先走上前，“高老师，我报名参加数学竞赛。”
高洋把表格从书本里拿出来，摆在桌面上，转个弯，正摆在周南川面前，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绽开，就听见李北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高老师，我去物理竞赛。”
办公室里瞬间静了静。
周南川生怕高洋不同意李北渔去物理竞赛，连忙开口：“数学竞赛这边有我。”
这话像块精准落下的砝码，瞬间平衡了办公室里的沉默。
高老师的目光从周南川脸上移开，回想起李北渔上节课下课说的话，顿了顿，还是能理解，他笑了笑：“没关系，无论是参加哪个比赛对你们都有利。”
李北渔怕高洋不信，解释道：“家里真有这个奖牌，不过样式不一样，我想要重新拿个，主要是只有它一个长得不一样，其他都一样，摆在家里怪怪的。”
高洋：“......”
李北渔说话时，旁边周南川已经签好自己的名字。
字迹清瘦，和他的人一样好看。
闻言，他拿笔的手一顿：“.......”
这个理由竟然让他无法反驳。
“没问题，陈老师现在不在，你等会找他就好。”他拿起周南川的数学报名表，在审批栏签下名字，抬头看李北渔，眼睛里带着温和的光，“不管是数学还是物理，能找到自己想好的方向，就是好事。”
高老师把签好的表递还给周南川，又拍了拍李北渔的肩膀：“好好准备，到时候不管谁拿了奖，都得来跟我报个喜。”
李北渔嗯了声，周南川也点点头。
高洋摆摆手，让两人回到教室。
这节下课后，李北渔就去办公室找到陈老师。
而在李北渔走后，周南川也马上离开教室。
钱莹下巴朝李北渔和周南川空荡荡的座位抬了抬：“哎，你们觉不觉得邪门？”
唐博龙正对着手机屏幕打游戏，闻言，抬眼扫了圈，指尖在屏幕上一顿，被对方偷了家。
“怎么了？”他退出游戏。
“哎，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谭明锐就把刚刚他在办公室偷听到的话讲给他们听。
金晓璐刚从外面打水回来，手里的保温杯“咚”地放在桌上，闻言，有点不敢相信：“上学期他们俩还因为讲题的事吵架，怎么突然就各奔东西了？”
谭明锐往椅背上一靠：“你说他俩是不是故意的？平时在成绩榜上咬得那么紧，这次竞赛居然不正面刚了。”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唐博龙，“以前月考完，咱们打赌谁是第一，输的人请客，现在这下好了，赛道都不一样了。”
“说不定是商量好的？”钱莹皱着眉，“你想啊，数学物理竞赛时间刚好错开，他俩要是都拿奖，咱们班光荣榜上能占俩位置。”
唐博龙笑了一声：“得了吧，那俩讨论题恨不得把对方掐死，能商量到一块儿去？”
这番话让他们几个陷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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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
李北渔抬手敲了两下，听见陈老师喊“进来”，才轻轻推开门。
她瞄了眼高洋工位，发现他不在办公室。
陈老师正坐在椅子上，思考接下来该让孩子们做些什么，眼镜滑到鼻尖，看见她进来，有些意外：“李北渔同学，你们班主任不在，你等会再来找他吧。”
但李北渔却摇头：“我不找高老师，我找你，陈老师，我来拿一张物理竞赛的报名表。”
陈老师愣了愣，手里的红笔差点戳在键盘上。
“你？”陈老师从抽屉里翻出一叠表，抽了最上面一张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诧异，“高老师知道吗？他刚刚不是让你参加数学竞赛吗？”
李北渔接过表，语气挺平淡的：“我刚还说参加物理竞赛呢。”
听李北渔怎么说，陈老师就更加好奇高洋怎么会放任这么好个苗子来参加物理竞赛，“你是怎么说服你们老班的？”
她低头看着表格上印着的“物理竞赛报名表”七个字，把对高洋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边说边拿起笔，填上自己的联系方式。
陈老师：“......”
“行，”陈老师接过填好的表，在名单上添上李北渔的名字。
填完后，李北渔就离开办公室。
门外，周南川在外面等着她出来。
“填好了？”周南川问。
李北渔手揣进兜里，点头。
周南川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