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裹着热风灌进会议室,散会的人群陆陆续续的出了会议室的门口,三三两两的在走廊里叽叽喳喳 —— 话题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科室承包。
门口依旧有人踮着脚从门缝往里头瞅;有人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眼里看着别人的热闹心里则满是观望:这中医院头一个 “吃螃蟹” 的,到底敢不敢站出来?
张佑安没让田建春、周逸群、沈海涛和张景程走,他指尖摸索着桌角上的厚厚会议纪要,眉头拧着:“之前定的承包框架还有疏漏,今天会上提的设备损耗核算、医护人员调配问题,都得重新测算;还有一个关键点是,假如承包人真的入不敷出了,咱们管理费或者分成还拿不拿?”
“张院长,这事得叫财务科方科长来搭把手吧?” 周逸群指了指空着的座椅,“数据这块她最熟。”
“行,景程你跑一趟。” 张佑安抬眼,“顺便去药剂科,把近三个月药房和自有制剂的流水都拿过来,要是李主任得空,也请他过来听听。”
张景程放下笔记本匆匆出门,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会议室里静了片刻,周逸群先开了口,目光落在田建春身上:“建春,你琢磨着,今天会上这些人里,能有几个真有意向承包?”
田建春的笔尖戳在笔记本边缘,一点点的黑点就像心里的下沉的石头,眉头拧成个疙瘩:“说不准。问过的人嘴上应着,真要拍板又犹豫;没吭声的也未必没想法,只是藏得深。总体看…… 不太乐观。”
“为何呢?”
“因为目前的数据不能支撑他们内心的期待!换季的时候,体弱多病的人容易发病,而度过短暂换季之后,身体逐渐适应了季节的变化,反而症状不明显,因此门诊量萎缩。他们看到的是整体经营业绩的下滑,而没有注意到有些科室并不是!”
田建春觉得,这个时机他们把握的不好!
“你说的也是,咱们才开始讲要打包诊疗项目,后面紧跟着谈承包,是不是很多人被吓到了。假如是你,你会承包吗?”
跟田建春共事时间不短了,周逸群总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啥还没暴露的?!
“您说呢?”
田建春笑一笑,如今他不再天真的以为,他们四个是铁板一块,除非是对外的时候。
尤其自己,年龄不大、资历不深,刚开始太过的锋芒毕露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建春啊,你看好哪个科室?”
张佑安知道,科室承包是田建春提出来的,他说假如他不是在助理的岗位的话,就选择康复科承包了!
“如果我个人选择的话,我选康复!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这个科室在院内各部门科室中,都有着联结点的作用!”
田建春很认真的面对张佑安解释。
张佑安和周逸群仔细一想:“可不咋地!康复科看似不是纯粹的门诊科室,可是这个科室可以说任何病人都能接诊!而且,这个科室的位置刚好临街、在大门附近!”
张佑安饶有深意的看一眼田建春,当初把康复科挪出来,就是他提出来的!
看来,他确实很看好康复科!
“我原先以为康复科赵主任最有戏,毕竟他们科患者稳定,收益也稳。” 田建春叹了口气,“可今天从头到尾,他连句搭茬的话都没说,一点水花没溅起来。”
“老赵你还不知道?” 周逸群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一辈子谨慎惯了,最不爱当出头鸟,生怕出点岔子落埋怨。
田建春点点头,认同。
虽然表面上,他认识赵煦时间不长,可是上一世,他们可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同事!
比张佑安周逸群他们的时间一点都不短!
田建春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自嘲:“我本来还想提一嘴合作办厂的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 万一没人搭茬,再把话题拐到别的地方去,反倒耽误正事。”
这话在三个人耳朵里没头没尾,却让他想起自己的处境,心里头一阵沉郁。
书里写的重生者哪一个不是呼风唤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活成旁人艳羡的 “爽生”?
可他呢?
八六年高考完,两年医学院读得兢兢业业,实习、工作更是小心翼翼,最后却落了个发配 “边\/疆” 的下场。
这几年若不是谢院长、师娘他们伸手帮衬,他恐怕还是那个任人拿捏、连反抗都不敢的小人物。
如今总算回了中医院,赶上改革的机会,本想大展拳脚,可不管是科室承包还是办厂,都磕磕绊绊,充满了曲折!
连点发迹的影子都没见着 —— 难不成真要找个算命的先生算算,自己这辈子到底能不能翻身?
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少见,周逸群拍了拍他的胳膊:“建春,别急,一口吃不成胖子,凡事都得慢慢来。对了,你刚才说的‘办厂’,是办啥厂?”
田建春猛地回神,坐直身子:“前几天,跟劳人局的朋友吃饭,听他说,咱们县从春市回来个技术人员,以前在医用敷料厂当管理,懂技术懂流程,现在没对口企业,还挂在局里闲置着。我想着,要是咱们能凑点钱,跟他合作办个敷料厂 —— 哪怕不往外销,只供凤凰城和山城的医院也行,我有把握拿下六七成的订单!”
“只靠咱们医院投钱?” 张佑安皱起眉,“咱们哪有那么多闲钱?”
“贷款啊!” 田建春眼里亮了亮,语气急切,“现在政策不是鼓励搞实业吗?说不定能贷到款。”
“贷款哪有那么容易?” 周逸群忍不住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以为银行是咱们家开的?拿啥抵押?到时候钱还不上,谁担责任?”
他觉得自己跟田建春的代沟越来越深,这年轻人的想法总是跳得太快,根本不落地。
“咱们要贷款吗?啥项目啊?”
门口传来脚步声,方玉蓉踩着高跟凉鞋进来,手里抱着账本,刚跨进门就逮着个尾音。
“方科长来了。”
田建春赶紧起身,语气带着期待,“我想问问,现在银行的贷款政策怎么样?好办不?”
方玉蓉把账本放在桌上,擦了擦额角的汗:“现在放款倒是比以前快,流程也简化了些,但抵押物得实打实值这个价,一点含糊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