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着一头漂亮的冰蓝色短发,用同色发绳在脑后扎成一个乖巧的低马尾,长长的冰蓝色睫毛下,是一双宛如紫水晶般剔透纯净、此刻却盛满了懵懂与无措的眼睛。
他微微歪着头,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又低头看了看脚上擦得锃亮的小皮鞋,仿佛在确认这具身体是否真实。
他的目光带着初生婴儿般的纯粹好奇,缓缓扫过房间——扫过满脸泪痕、僵在原地的帕姆。
扫过手持击云、神色惊疑未定的丹恒;扫过镜片反光、眉头紧锁的瓦尔特
扫过捂着嘴、粉蓝眸子里全是震惊的三月七。
扫过抱着云归程、鲨鱼牙都忘了呲的波提欧。
扫过角落里面容沉静、熔金眼瞳若有所思的星期日。
最后,落回帕姆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男孩冰蓝色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开合,一个带着试探、却又无比自然熟稔的称呼,如同跨越了漫长星河与生死的隔阂,清晰地、轻轻地飘荡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空气里:
“列……车长?”
这两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饱含岁月锈蚀与无尽思念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帕姆心中那根苦苦支撑了不知多少年的弦。
“呜……哇啊啊啊——!”
帕姆积蓄了无数岁月的悲伤、孤独、自责与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声熟悉的呼唤下,轰然爆发。
它猛地挣脱了丹恒的手,不再是什么坚强可靠的列车长,只是一个终于找回至亲的、委屈到了极点的孩子,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个蓝色的身影。
小小的、毛茸茸的身体炮弹般撞进米沙怀里,冲击力让少年踉跄了一下,但很快,一双属于人类少年的、温暖而真实的手臂,带着些许生疏的迟疑,轻轻回抱住了怀中颤抖哭泣的毛绒兔子。
“列车长……不哭……”
米沙的声音依旧带着刚获得实体的空灵质感,有些笨拙,却充满了纯粹的关切。
他学着记忆中模糊的温柔样子,小手一下下、轻轻地拍着帕姆剧烈抽动的后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列车长为何如此悲伤,但他能感受到怀中那小小的、毛茸茸身体里传来的、几乎要将他融化的巨大情感洪流。
这洪流冲刷着他新生的意识,带来一种奇异的酸涩与暖意。
帕姆把脸深深埋进米沙整洁的制服前襟,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它哭得浑身发抖,长长的耳朵无力地垂落,泪水迅速浸湿了米沙胸前的布料。
那不仅仅是重逢的喜悦,更是长久以来背负的沉重——对牺牲乘客的愧疚,对漫长孤独的恐惧,对无法挽回过去的无力感——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没有人说话。
三月七早已红了眼眶,悄悄背过身去抹眼泪。
瓦尔特无声地摘下眼镜,用指腹按了按发酸的鼻梁。
丹恒默默收起了击云,青色眼瞳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波提欧抱着云归程的手臂紧了紧,鲨鱼牙罕见地没有露出来,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这跨越了生死界限的重逢。
星期日安静地站在光影交界处,熔金色的眼瞳注视着相拥的一人一兔,那冰冷神环的光芒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云归程从波提欧的臂弯里探出小脑袋,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米沙和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帕姆。
他小小的眉头困惑地蹙起,似乎不太明白这巨大的悲伤从何而来,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浓烈的情感,让他下意识地往波提欧温热的怀里又缩了缩,小手抓得更紧了些。
许久,帕姆的哭声才渐渐转为低低的抽噎。
它抬起头,小爪子胡乱地抹着湿漉漉的脸颊,看向米沙的眼神依旧带着浓重的水汽,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
“米沙……真的是你帕?不是帕姆在做梦帕?”
“嗯。”
米沙用力点头,紫水晶般的眼眸弯起一个纯粹而腼腆的弧度,带着新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懵懂憧憬
“我好像……真的在列车上了?爷爷故事里的列车?”
“在!在的帕!这里就是星穹列车帕!”
帕姆用力点头,小爪子紧紧抓着米沙的衣角,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欢迎回家帕!米沙!”
它仰起头,看着少年冰蓝色的发丝和那双纯净的紫眸,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温和笑着、下车时回头对它挥手说“很快回来”的清俊青年——米哈伊尔。
巨大的酸楚再次涌上心头,但它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泪水憋了回去。
这一次,它不会再让任何人消失!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