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是李臣旭和小彩还有缘缘三人,缘缘跑出伞抱着苏玉昭,伞变回千灯花。
苏玉昭咳嗽着落地,杨祁胥布置完法阵后就一直关注着苏玉昭,见苏玉昭终于稳稳落地,他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容,你怎么样?”
“有…你怎么过来了?”
苏玉昭将卸在缘缘肩上的力收回些许,撑着身体看着杨祁胥,但她,更像在找着什么人一般。
那道声音……
——
杨祁胥依旧是那副谦卑有礼的样子,他对着李臣旭说。
“我有些话,想私下和阿容说。”
虽说眼前这人是杨家老祖宗一辈的存在…但是阿容才是他认定的好朋友好伙伴更是一家人。
万一他们都走了,阿容现在身上有伤还这么虚弱,被杨祁胥欺负了怎么办!
李臣旭越想越觉得不能离开,他双手环胸站在原地,坚定的说。
“我,不,走。”
小彩是过来人,连忙拉着李臣旭的手。
“阿郎,扶桑帝女那边善后可能需要我们帮助,走吧走吧。”
她朝着苏玉昭眨了眨眼,苏玉昭苦笑歪头。
小彩啊小彩,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彩带着李臣旭离开后,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再走过来,杨祁胥小心翼翼的伸手扶住苏玉昭。
“你…还好吗?”
苏玉昭看着他这副模样,她终于不再自欺欺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回不来了。
“咳…还成,我的恢复能力很强的。”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谢谢你排除万难来到混沌只为救我们离开,对不起当年在混沌外…让你受苦了。
苏玉昭听到他如此说,她轻叹,伸手擦去了他脸颊上被溅到的血水。
“能再见到你,真好啊。”
“我也是。”
苏玉昭将怀中那不断发光的红绸递给了他。
“当年的我们,还是太过儿戏了,我们之间隔着采薇的命,也隔着神与妖的界限,阿七,这个交给你,任你处置。”
是当年在青丘许愿时姻缘塔赠予的东西。
杨七接过,他哑然。
采薇啊,他相依为命的妹妹,又怎么能轻飘飘的放下…
苏玉昭见他反应,轻轻的笑了。
“以后要更好的修炼,像之前那样,我欠采薇的,我马上就能还了。”
她说完后,伸手抱住了杨祁胥。
“我在梦里想了很多次,我们再见会是怎样,你会不会拿着剑指着我,会不会和二哥一起漠视我,还是说,我们再也见不到。
欢迎回来,阿七。”
她说完后,松开了这个带着鲜血的拥抱,杨祁胥的白衣上也沾上了她肩上的血,他思考许久,认命一般的低头,抱住了她。
“阿容,我…永远不会对你刀剑相向,我现在,只有你了。”
他低下头,轻轻避开了苏玉昭受伤的地方,眼中泪滴落在她的背上。
泪中带血,他不敢让苏玉昭看见。
苏玉昭沉默,她伸手拍着他的背,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泪悄悄的流下。
怎么办呢,她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阿七,你还有很多的朋友。”
她松开手,注视着杨祁胥,看着他,好像身上的疼痛就减少了许多。
她苦笑着抬手,拿回了自己的剑鞘。
“阿七,我从来不后悔我做过的一切,除了月珊和采薇的死。
念的欲望杀了采薇,我因为念杀了月珊,我真的无法当做若无其事的活着,然后还和你在一起游历天下。
我觉得这样对不起采薇,对不起我自己。”
她的情绪激动,脸上长出了许多的妖纹,杨祁胥很熟悉她现如今的状态。
像是当时的杨采薇,被念控制的采薇,他尽力的稳着她的情绪。
“阿容,这些都是旧事,我们总要慢慢向前看的对不对?”
苏玉昭摇头,她眼眶泛红面露哀伤的环视四周。
她推开了杨祁胥,杨祁胥见状只好离开继续帮助稳固金生花法阵。
七十二上神清点伤兵,加固混沌防御,普通的仙君都在处理金生花,人族修士都在竭力将被辛树感染的同伴带下登天梯,只要淋到雨,他们就能好转。
他们都在努力的战斗,为了让更多的人能活下去。
她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吗?
只要归无,带着恶念一同归无,这些远古时期的恶念都能被消灭,之后或许会产生更多的恶念。
但之后,那时很远的事情了,就像昭容神女和她的年代隔的一样远。
她最后看了眼李臣旭,转身,找了个角落放好她早就写好的信封,她坐在那些信封前,将剑鞘紧握手中。
苏玉昭犹豫了很久,当顾银搀扶着墨非白,推着阳离从人前走过,嘴里念着阿容在哪的时候,那一刻,她松开了结印的手。
当人族修士引着妖化的同伴往登天梯口走去,却被同伴残杀时,她坚定的结着印。
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小彩和李臣旭,站在了死去的辛树躯干旁时。
她下定了决心,伸手附上业火印,拉出了一缕极其鲜红的业火,额间的业火印也变得黯淡。
“法相天地…再世,归无。”
一只堪比鲲鹏一般大小的白色九尾天狐陡然出现在天幕中。
“尊上,这是哪位神君的法相真身,她是打算献祭自己平祸吗?”
“不好,是苏玉昭!”
李臣旭极快的反应,他感应到了他的魂识,立马赶了过去,却被苏玉昭的法相阻挡在外。
他极其努力的往苏玉昭身边走去。
“苏玉昭,你的尾款还没付呢…不能就这么…”
苏玉昭轻笑,她眼里满是泪水。
“我明明付清了,你记错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快停下!不然我喊大姐大了!”
苏玉樾和怀素不知去向了何处,她们还带走了苏玉铭,所以她才敢不顾及一切的,用生命来填这场灾祸。
“她不在。”
缘缘坐在小彩的身后,化出法相抓着白狐法相的腿。
“阿容姐姐,我们会有办法的!你不许这样!”
白玉衡也幻出法相,金沙棉花一朵朵的压在了白狐背上。
“苏阿容,我们还有一架没打呢!”
同伴的爱让她无法再结印,可若是她不出手,如何让他们平安回家。
“苏昭容,你就这样狠心,原来你的狠心不止对我一人……斑斑,拦住她!”
一声龙吟响彻四方,烛龙应声上前,缠住白狐。
白狐抖开了肩上的棉花,侧身咬住了赤狐的脖子,将狐狸放在了棉花上,拼命挣脱着烛龙的控制。
“小湘,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白狐咬住烛龙的脖颈,拖着它,欲往更远的天际走去。
“昭昭,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容许你…”
阳离的青衫渗出了许多的血,两根藤蔓再次绊住了白狐的脚步。
他不顾手指的碎裂,召唤出更多的藤蔓绑住白狐,声音沙哑的说着。
“昭昭,我做了很多的努力,才让你做你想做的妖,我想要你好好活着。”
藤蔓尽力拖住白狐的脚步,却留不住白狐的决心。
僵持至阳离的手指尖碎裂,脸上也布满了血妖纹,对付不了全盛的九尾狐时,藤蔓应声碎裂,再无可困住白狐之物。
白狐走到了天际的最高点,它那九条尾巴极其张扬,它转身,看向世人,而后躺在了尾巴中。
慢慢化作点点金光,往下流落,缠绕在金生花丛周围。
苏玉昭的身躯也在慢慢的消散,江月怀以剑流光,将那些金光凝住,往白狐周身送去。
“阿容,天塌了有二哥顶着,你不许比二哥还能出风头!”
杨祁胥将金光一点点的拼起来。
两人如此往复,直到白狐突然蒙上雾气,结成了冰,再也无法掉落流光。
“还是晚了一步,不过没晚多少。”
苏玉樾抬手,冰雕直接穿透了苏玉昭归无挡住自己的保护罩。
“去,救她。”
“难得师娘发话,得令,嗯?原来是玉昭小姐。”
一女子手中握笔,写着咒印定在了苏玉昭肩上。
“救回来了,可她身上的东西,我没有办法。”
苏玉昭睁眼,看向眼前的女子。
“秦桑。”
秦桑轻笑,收笔。
“未曾想再次见面,玉昭小姐是要自化法相的状态,真不是个好时候,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不是吗?苏小姐还是要仔细思考的。”
苏玉昭看着她手中的笔,再看着自己的剑,还有剑鞘上跳跃着的本命业火。
“若我瞻前顾后,只会死更多人,苍生万物皆有灵,我只是尽我所能,救我想救的人。”
秦桑站起,朝她伸出手。
“你比一些神,还像真正的神。”
苏玉昭将视线定在了她带着青色手镯的手上。
“有办法解决这些吗?”
秦桑摇头。
“这里的邪祟魔物比我认识的要强上许多,这种金色花朵我从未见过,无解。”
苏玉昭没有搭上她的手。
“那,我知道的唯一解法。”
秦桑手中青镯化身青龙,咬住了白狐的后脖子,烛龙得以逃出白狐的嘴巴,继续缠住白狐。
两只龙默契的配合着控制着白狐。
她怒视着秦桑。
“你!”
“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的师娘会震怒,然后就会再也不见我师傅,我师傅就会迁怒于我…这可是个不好的事情,你觉得呢。”
苏玉昭看向朝着她走来的苏玉樾,秦桑感受到寒气逼近,自动的退到一边,苏玉樾蹲下,伸手不顾一切的将那缕本命火重新放回苏玉昭的体内。
“小妹,你怎么能背着姐姐做这样的事。”
苏玉昭额间业火印变得鲜红,她像个走错路刚找到家的小孩一般,抱住了苏玉昭。
“姐姐,我能怎么办,我不想他们死。”
苏玉樾伸手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一般抱着她。
“吾和兄长都在,你不必逞强,从前是,现在也是。”
“可姐姐我不能躲在你身后一辈子。
长今嫂嫂在等阿兄回家,你是妖界的领袖,我,我没什么特别的,我已经很幸福了,有哥哥姐姐的爱,有师傅的爱,也有很多同伴朋友的爱,我不能看着你们,被这些东西残害吞噬…”
苏玉昭哭着靠在苏玉樾的背上。
“我也舍不得你们,但能怎么办,没人有办法,他们都在问我,阿容前辈,你怎么看,你有何见解。
姐姐,我哪里能辜负他们的信任,我没有别的办法,唯有以己身躯,渡千万人。”
在不远处被墨非白扶起的阳离听到了这句话,他十分不愿的闭眼,想到了从前。
昭容去时,也是这样说的。
“大妖,我受世人供奉,为神女,如今有难,我当然要救下他们,哪怕是赴死。”
可苏玉昭只是苏玉昭,没有承受那些不该有的期待。
她还是做出了和昭容一般的选择,他自嘲的低下了头。
“昭昭,你何必将这些揽到自己身上,我说过,我会替你承担这一切的。”
阳离用尽最后一分妖力,握起了沙漏,将沙漏对准苏玉昭,不顾皮肤上流动着的血色妖纹,他念着咒语。
“斗转星移,时空交集,逆行术,开。”
沙漏极速的转动着,将法相强硬的塞回了苏玉昭的身体中,苏玉昭的状态回到了半个时辰以前,还没念出归无之时。
他发动完逆行后,血肉溃散,朵朵茉莉围绕着轮椅周围的墨非白和顾银,飘向淮亭,沉入解忧河内。
墨非白和顾银诧异的看着河中长出了一棵巨大的茉莉花树。
树生出了长长的枝条,轻轻的触碰着墨非白的手背。
“这…这是什么?”
墨非白朝着树行了礼,看向天际。
“是阳离前辈,我如今不能使剑,在上面会使玉昭姐姐分心,阳离前辈就把我们一同带下了。”
顾银亦是行了个礼。
“那要好好谢谢阳离前辈了,墨公子,现在我们去哪儿?”
墨非白拿了一根竹竿撑着。
“走吧,去对面的法阵,运法阵我送你去青丘,顾公子在那儿等你。”
顾银拉着他的袖子再次问道。
“那你呢公子?”
墨非白微笑,细雨蒙蒙,雨丝落在他的眉间,他看着顾银,神情有些落寞。
“我不会再去神域惹得他们分心的,但是干坐着什么也不做,我心有愧。
我现在好很多了,打算四处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顾银沉默,跟着他到了法阵边,她鼓起勇气对着墨非白说。
“公子,我跟你一道吧,我也是修道者。”
墨非白看着顾银坚定的样子,他软下心,点了头,隔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
“那我们就一起去四处看看,等他们胜利了,我们再回青丘。”
淮亭的法阵终究没有亮起,顾银将轮椅收起,跟墨非白并排往河水下游慢慢走。
墨非白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在这一望无际的蓝天之上,他的好朋友们正在奋力战斗。
加油啊,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