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信口胡诌,逢场作戏罢了,虞瑾甚是坦然。
可是看宣睦笑成这样,她也突然觉得二人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挺可笑。
“笑什么笑!”本能的掩饰尴尬,虞瑾恼羞成怒,抓过枕头被子都往宣睦身上砸。
宣睦抬手隔挡,又不好太过强硬。
可实在是太可乐了,他一时笑得停不下来,一把抱住虞瑾砸过来的枕头,一手扣住她手腕:“别大力,当心伤着咱们儿子!”
虞瑾见他目光戏谑,盯着自己腹部。
后知后觉,一种无言的尴尬情绪开始在血液里乱窜。
头一次,她会生出几分羞赧的感觉。
情急之下,又不能自行暴露,她头脑发昏,本能的抬杠,言语进攻:“什么儿子?谁说是儿子了?我就喜欢女儿,生女儿怎么了?”
“行行行!女儿!是女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宣睦依旧笑得起不来身。
以往在军中,一群大老粗凑在一起,是什么玩笑都开的,他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却不知为何,看这位虞大小姐一本正经的对着他胡说八道,情绪反而会绷不住。
庄林在不远的厢房里刚闭眼躺下,听见这边的动静,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
庄炎还没睡,盘腿坐在床上一脸呆滞:“世子……这是失心疯了?”
以前别说笑得这么疯癫,那整一个不苟言笑的人间兵器好么!
在那位虞大小姐手里,出啥事都有可能!
“能留条命你就烧高香吧。”庄林手忙脚乱套靴子,慌乱之余死活套不上,于是赤脚拎着靴子就往外冲。
庄炎:……
他是跟呢还是跟呢还是……
算了吧!
他家世子现在可是有“夫人”的人,当属下可不得有点眼力劲儿?这大晚上的,万一过去看到啥不该看的咋整?
庄炎双手交叠在腹部,规规矩矩躺下。
庄林这边冲到正房门前,正巧田娘子带着丫鬟从屋里埋头出来。
四个小丫鬟,脸都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我家公子……和夫人已经歇了?”庄林沿着回廊冲过去。
房间里,正对床榻有一扇半透明的屏风遮挡,赶在房门关闭的前一刻,隐约瞧见里面他家世子和虞大小姐在床上干架?
庄林:……
啥情况啊?
他家世子还真失心疯了?
自己啥身份不清楚啊?还真有胆子上人家姑娘的床?
田娘子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说是过来人,脸皮也不见得就有多厚。
她目光闪躲,含糊其辞:“嗯,两位已经准备歇下了,若是没有急事,你也不要再叫门了。”
然后,便带着丫鬟们快步走开了。
庄林站在廊下,风中凌乱,冷不丁后脑勺被什么砸了一下。
他转头。
石竹站在井台边叉腰喊他:“过来洗衣裳啊。”
正屋房间很大,关上门,里面的说话声就听不太真切了。
庄林恍恍惚惚挪到井台边,石燕踹了一脚,把盛放宣睦衣裳的木盆踢给他。
石竹一边从小荷包里掏花生米吃,一边嘟嘟囔囔:“没看见有活儿干啊?真不讲究。”
别说还不是真姑爷呢,就算是真姑爷……
这衣裳还真好意思让石燕姐姐洗?
石竹一脸的嫌弃。
庄林也没想到,他家世子这么自来熟、这么不要脸啊!
自知理亏,庄林抹一把脸,扔掉靴子,认命的蹲在井台上一起洗衣服。
其间,一直竖着耳朵想听房里的动静,奈何什么也听不见。
屋子里,两人情绪上头,互相拉扯了两把,等田娘子带人出去,也就顺势倒在床上不动了。
缓了片刻,虞瑾爬起来,用手指快速梳理了一下头发。
刚想说话,却被宣睦一个眼神制止。
宣睦还躺在床上,他目光清明,指了指身下床榻。
虞瑾微微思忖,随即明了,果断又踹了他一脚:“起来!去把灯熄了。”
宣睦认命的爬起来,下床去把烛火灭了。
重新踱步回来,他先自行往床上一躺,方才长臂一揽,将虞瑾捞入怀中。
夜色中,看不清彼此面容,两人也都刻意忽略太过贴近的感官感受。
宣睦声音低沉:“真的有了?”
“应该没错。”虞瑾半伏在他胸口,语气也从十足骄纵变得婉转柔软:“这种事情,前几个月不好大肆声张的,我对家里长辈也都没说,回头等你这边忙完了,再陪我去找大夫切个脉,确认一下。”
“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别的都没什么,暂时只是觉得没什么胃口。”
“那你还跑出来?”
“自你出门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长辈们没说什么?”
“表妹要成亲了,我借口陪她置办嫁妆。”
“哦,她的年纪,确实也该完婚了。”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反反复复说的,不是夫妻间腻腻歪歪的小情话,就是家中无关痛痒的一些琐事。
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虞瑾感觉宣睦扣在她后腰的手掌一松。
她立刻翻身,躺到床榻里侧,同时绵长吐出一口气。
“人走了?”
宣睦依旧保持仰躺的姿势,语气淡漠:“嗯。”
这张拔步床,奢华笨重,床底部分是封死的,乍一看去没有任何问题。
下午刚搬进来,宣睦佯装打量屋子,四处检查了。
他故意重重往床上一躺,床板都是实打实很结实的,可是躺在床上,却敏锐嗅到一些陈腐空气的味道。
这种味道,是要在常年密封的地窖密室里才会有的。
这张床,摆在屋子正中,当时又开着窗户,四面通风,不该如此。
按理说,密道的出口应该用隔板掩饰,可是底下的人无论如何小心的挪动隔板,都势必会发出一些声音,睡在这张床上的人但凡稍微警觉些,就会听见。
所以,他们才提前就把隔板撤了。
而宣睦的感官敏锐更胜常人,隔着一层床板,底下人一冒头……
那种刻意压抑的呼吸声,他就听见了。
虞瑾冷嗤:“密道直接挖到床底下,亏他们想得出来。”
宣睦没说这个,只抓紧时间解释情况:“我手下驻军的粮草,朝廷会用税粮拨过来一部分,大部分则是就近在南方各州府采购。”
“这两年明明风调雨顺,粮食产量没有下降,可是连续两三年,粮价都在持续走高。”
“往年都稳定在四百文左右一石,前年和去年分别略涨了些,今年更离谱,直接涨到五百文一石,还推说粮仓存粮不足,要克扣出售的分量。”
“这个谢掌柜,是这一带最大的粮商。附近十几个州县的粮食,除了交朝廷税收的部分,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过他手转卖的。
“以前军中购粮,就有与之合作过,但军中购粮,一般走得都是官方渠道,由当地官府做中间人,明码标价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虞瑾听到这里,就懂了:“所以,你扮成二道贩子,想以长期合作做噱头,探探他手中存粮量,和粮价上涨的猫腻?”
宣睦点头:“我过来也没几天,能把生意做成近乎垄断这种程度的商人,除了自身手段,背后也必定少不了官府支持,我不能走官府那边的门路,就很是费了些周折才与他搭上线。”
“抱歉,本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的。”说到这里,他方才找到机会道歉,“这里头水深,又非是在我的辖区驻地,稍有不慎就可能有危险,敷衍他们一两天就找个借口,你们先行离开。”
那位谢掌柜,都把密道挖到人家夫妻床底下来听墙角了……
既然一脚踏进来了,怕是不好轻易脱身的。
虞瑾未置可否,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宣睦也知道,谢掌柜本就不十分信任他,现在掐着虞瑾这样的女眷就等于掐着他的把柄甚至软肋,必定死咬不放。
心中懊恼烦躁,他暂时便不再去想,突然发问:“对了,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我过来是要买粮的,庄林应该跟你说过,我答应今年之内采购一批米粮送去军中。”虞瑾仰面朝天,双手枕在脑后,悠悠叹了口气,“至于你表妹,大概是你那亲妹妹看不顺眼要杀她,就撺掇她家里给她定了门莫须有的婚事把她骗出京……”
宣睦:……
虞瑾:“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亲妹妹看不惯我,想杀我,所以得知我要去给你表妹送嫁,便安排了水匪半路劫杀我们,打算一石二鸟?”
宣睦:……
这可真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当面打脸啊!
? ?一更。
?
庄林:要死啊,世子你自己啥身份心里没点逼数?你还真敢睡床上啊?
?
宣世子:啊?我媳妇没说不能睡床上。
?
庄林:……那特喵的不是你媳妇儿!你快醒醒!
?
宣世子:我是男主,我就要睡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