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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八日的清晨,塞北的寒风卷着枯草掠过大同城北五十里的瓦剌军营,中军大帐的狼头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营中连日来的沉闷。也先坐在铺着狼皮的案几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地图上的“大同”二字,眉头拧成一团——连日苦战让双方陷入胶着,瓦剌虽偶有小胜,却始终无法突破明军防线,粮草在拉锯中消耗殆尽,连最精锐的骑兵都开始啃起了掺沙的麦饼。他望着帐外飘落的碎雪,心中满是焦虑,对自己和整个瓦剌部落的未来感到一片迷茫,甚至开始怀疑这场南征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掀帘禀报:“大汗,探子回来了!连夜跑了百里,送来了密信!”也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连忙道:“快呈上来!”

一个浑身沾满尘土、嘴唇冻得发紫的探子踉跄着进帐,双手捧着一封用油布包裹的密信。也先一把抓过密信,拆开油布,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字迹。起初他的表情还带着惯有的凝重,但随着视线移动,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的阴霾一点点散去,最后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郁一扫而空,对战争前景的希望重新在他眼中燃起,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

密信上的消息简单却震撼:大明洪熙皇帝朱高炽似已病重。探子在信中详述,自十一月二十四日起,朱高炽已连续五日暂停早朝,这在勤政的洪熙朝极为罕见。宫中动静诡秘,往日按时传出的钟声停了,宫门处的守卫比往常多了一倍,连负责采买的内侍都神色慌张,不敢与人多言。更关键的是,朝中大事目前全由首辅杨士奇决断,几位内阁重臣如杨荣、杨溥等人更是面色凝重,几乎天天往紫禁城里跑,进出时都低着头,脚步匆匆,连打招呼都显得心不在焉。

信中还提到一个更耐人寻味的传闻:朝廷里有人私下议论,说皇帝是因为北边战事焦灼,内心焦急郁闷,才连续几天高强度翻牌子,召后宫妃嫔侍寝排解。最让也先在意的是,其中一个瓦剌探子与工部一位六品小官交好,那小官偷偷告诉他,曾听几位朝中高官私下嘀咕,说老皇帝为了助兴,偷偷吃了过量的催情药,结果伤了根本,如今已一病不起,连床都下不了了。

“汉人皇帝……今年正好六十岁整。”也先将密信拍在案上,立刻让人找来博罗纳哈勒、阿失帖木儿和几位心腹将领,脸上难掩兴奋,“六十岁的老头,贪恋女色本就正常,何况他坐拥那么多后宫佳丽。我看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博罗纳哈勒接过密信仔细看完,眉头却没有舒展,沉吟道:“父汗,儿臣以为暂时不能轻下判断。”他指着信中“明军动向未显异常”的字句,“汉人向来狡诈,难保这不是他们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想引我们轻举妄动。不如再等几日,看看宣府、大同的明军有没有更多异样,比如调兵、换将,或是防线出现松动。”

阿失帖木儿在一旁急道:“兄长也太谨慎了!这可是天大的机会!若汉人皇帝真的病重,朝中必然大乱,明军没了主心骨,我们正好趁机南下,一举攻破大同!”他想起高山卫的惨败,急着想要立功雪耻,语气中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

几位心腹将领也各执一词,有人附和阿失帖木儿,主张趁机发动猛攻;有人则赞同博罗纳哈勒,认为应当静观其变。帐内的争论声越来越大,连案几上的铜壶都被带倒,发出清脆的响声。

也先看着争执的众人,没有立刻拍板。他既觉得这是扭转战局的天赐良机——只要明廷内乱,明军必人心涣散,瓦剌就能趁虚而入;又隐隐觉得博罗纳哈勒说得有理,汉人擅长用计,万一这是朱瞻基设下的圈套,贸然进攻只会万劫不复。

一时间,怪异的氛围在瓦剌军营中弥漫开来。士兵们察觉到将领们的异样,纷纷私下猜测,有人说汉人皇帝快不行了,瓦剌马上就要胜利;有人则担心这是明军的阴谋,害怕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

巡逻的骑兵眼神闪烁,做饭的伙夫窃窃私语,连风中都仿佛带着一丝不安的躁动。也先站在帐外,望着远处明军防线的方向,心中反复权衡——是抓住这看似唾手可得的机会,还是继续蛰伏等待?这场由密信引发的骚动,让本就焦灼的战局更添了几分未知的变数。

隔日清晨,瓦剌军营外传来一阵驼铃声,一队由鞑靼、瓦剌商人组成的商队踏着薄雪而来。商队的骆驼背上堆满了麻袋,里面装着粮食、盐巴和布匹,都是瓦剌大军此刻最急需的补给。领头的是个大腹便便的瓦剌商人,脸上堆着精明的笑,老远就对着营门的守卫拱手:“快通报大汗,小的给大军送救命物资来了!”

也先听闻商队抵达,立刻让人把领头商人请进中军大帐。商人跪地献上补给清单,看着帐内堆积的麻袋,也先紧绷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这些粮食至少能让大军多撑十日,解了燃眉之急。他挥挥手让侍从带商人下去歇息,那商人却突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大汗,小的这次从北京回来,带回来一个重要消息,只敢对您一人说。”

也先眼中精光一闪,屏退左右:“但说无妨。”

商人搓了搓手,神秘兮兮地开口:“大汗,小的在北京城亲眼看到,汉家朱皇帝的宠妃赵贵妃,带着另外几个妃子,浩浩荡荡去了皇觉寺祈福。那阵仗,啧啧,真是气派……”

“哦?”也先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详细说说。”

“那个赵贵妃啊,”商人咂咂嘴,脸上露出回味的神情,“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细皮嫩肉的,眉眼盈盈带水,身姿婀娜得像风中的柳枝……”

“停停停!”也先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的絮叨,眼中却闪过一丝贪婪,“等我南下攻占了北京城,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这赵贵妃留着给我慢慢玩弄也不迟,你现在说这些,反倒让我心痒难耐。赶紧说正事!”

商人连忙收起轻佻的神色,正了正神色:“是是是,大汗英明。她们去祈福那天,皇觉寺周围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路过的平民都被赶得远远的,说是‘圣驾祈福,闲人回避’。”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回忆着细节,“但小的那天巧了,正好在寺庙后门跟方丈谈茶叶生意,躲在偏殿的角门后,看得一清二楚。”

“那赵贵妃从佛堂出来时,眼眶红得像兔子,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脚步都站不稳,上轿子时还差点绊倒。后面跟着的两个妃子更别提了,哭得抽抽噎噎,手帕都湿透了,连头上的金簪子歪了都顾不上扶,那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商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宫女搀扶的姿势都模仿了一遍,“小的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汉家后宫的娘娘们那样失态,依我看,准是宫里出了大事。”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炭火在盆里噼啪作响。博罗纳哈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汉人最重礼法,皇帝的宠妃祈福本是常事,但哭成这样就蹊跷了。寻常祈福哪会如此失态?怕是宫里真有不好的消息,她们这是在为皇帝求命啊……”

阿失帖木儿也按捺不住,凑上前道:“父汗,兄长说得对!汉人的妃子们哭成那样,十有八九是汉人皇帝快不行了!说不定已经半个身子入了土,就差咽气了!”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明军溃散的景象,“这时候我们要是发起猛攻,大同、宣府必定守不住!”

也先手指敲击着案几,指尖的老茧与木桌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着帐外飘起的雪花,心中反复掂量——商人的亲眼所见,与先前密信的传闻相互印证,朱高炽病重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若是真的,这无疑是天赐良机;可万一这是朱瞻基故意放出的烟雾弹,用后宫之事引他上钩呢?

“再等等。”也先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躁动,对众人道,“传我命令,全军继续休整,加强侦查,但暂时按兵不动。再探北京动向,尤其是皇宫的钟声、内阁的动静,还有朱瞻基在宣府的反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若汉人皇帝真的病危,明军的防线迟早会露出破绽,到那时再动手也不迟。若是圈套,我们按兵不动,他们也无可奈何。”

博罗纳哈勒点头赞同:“父汗英明,静观其变方为上策。”阿失帖木儿虽有些不甘,却也不敢违命,只能悻悻退到一旁。

那商人得了赏赐,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帐内的气氛却依旧凝重。

十一月三十日的清晨,塞北的荒原被一层薄冰覆盖,踩上去咯吱作响。也先的中军大帐里,一封刚送到的密信正被他反复翻看,信纸的边角都被捏得发皱——这是潜伏在大同的奸细传来的重要消息:大同府的明军被一纸调令撤走了大部分兵马,那些原本严阵以待的京营精锐、神机营炮队,正朝着北京方向疾驰而去,城头上的守军数量瞬间少了一半。

更让也先在意的是,消息里说,对面明军的军中,好些将领已经数日没能见到太子朱瞻基露面。自宣府一战后,这位年轻的“平虏大将军”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既没在城头指挥,也没传出任何军令,军中甚至开始流传他已秘密返回北京的说法。

“会不会是真的?”也先把密信拍在案上,立刻下令小股部队发动试探性进攻。瓦剌骑兵如往常一样冲向大同城墙,城头上的明军起初还按照既定战术反击,箭矢与火炮零星响起。但也先站在高坡上用望远镜细看,很快发现了异样——明军的箭雨不再像从前那样密集,落到地上的箭矢稀稀拉拉;原本排列整齐的火炮少了大半,剩下的几门也迟迟没有开火;就连守城的士卒,也失去了往日的锐气,趴在垛口后探头探脑,全无之前的警惕。

“难不成……汉人太子真的已经跑了?”也先放下望远镜,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些汉人忽然不管不顾,不和我们打了?”他实在想不通,前几日还死战不退的明军,怎么突然就变了模样,仿佛军心都散了。

“爹……”博罗纳哈勒也望着大同城头,眉头紧锁,“大明似乎真的出了什么事。调兵回北京,太子失踪,守军涣散……这绝不是巧合。”他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说不定汉人皇帝真的不行了,朱瞻基回北京争位去了!”

阿失帖木儿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就是!这时候不打,更待何时?大同守军只剩一半,我们正好趁虚而入,一举拿下城池!”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也先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鹰,“汉人向来诡计多端,朱瞻基这小子比他爹还难对付,搞不好这是诱敌之策——故意示弱让我们进攻,然后设下埋伏!”他吃过太多明军的亏,对这种“反常”的景象充满警惕。

“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博罗纳哈勒急得直跺脚,“打仗哪能如此犹豫不定?就算有埋伏,凭我们的精锐骑兵,未必没有胜算!错过这个机会,等明军反应过来,我们连喝西北风都赶不上!”阿失帖木儿也在一旁附和,兄弟俩难得意见一致,都觉得父亲太过保守。

帐内的将领们也议论纷纷,有人支持进攻,有人赞同观望,争执声再次响起。也先看着地图上的大同,又想起这些日子接连传来的消息,心中如同被猫爪挠般焦灼。他知道儿子们说得有道理,战机稍纵即逝,但朱瞻基的狡诈又让他不敢轻易冒险。

沉默半晌,也先终于做出决定:“这样吧,加派十倍探子潜入大同城,务必查清楚守军数量、粮草情况,还有朱瞻基的下落!同时让北京方向的奸细加把劲,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就等两天,两天之后不管情况如何,都集中所有精锐,向大同发起最后的总攻!”

这个决定暂时平息了帐内的争执,将领们纷纷领命而去,开始调兵遣将,准备最后的厮杀。也先站在帐外,望着大同的方向,心中疑虑丛生。一边是大明皇帝病重的传闻,连贵妃都哭着去祈福;一边是边军调防、主帅失踪的异象,守军涣散得不像样子。这些消息单独看都合情合理,凑在一起却又像是精心编织的陷阱。

寒风卷起地上的碎冰,打在也先的脸上生疼。他活了半辈子,打过无数仗,却从未像现在这样难辨局势真假。是抓住机会孤注一掷,还是稳扎稳打继续观望?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决定瓦剌的生死存亡。两天的等待,注定是煎熬的——他既盼着探子带回明军真的内乱的消息,又怕等来的是朱瞻基设下的天罗地网。塞北的天空阴云密布,如同也先此刻复杂的心情,一场决定命运的大战,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