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芜园里的灵草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沈青芜回到园中时,见阿尘仍坐在小板凳上,指尖悬在青芜草上方,神情专注得像在解一道极难的谜题。
“该休息了。”她走过去轻声说。
阿无猛地回神,慌忙收回手:“长老,我还想再试试...刚才好像摸到了它的根须。”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指尖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颤。
沈青芜看着他泛红的指腹,取来一瓶疗伤药膏:“灵力感知需循序渐进,急不得。”她握住他的手,将药膏轻轻涂抹在他指尖,“这是蕴灵膏,能滋养经脉,对你感知灵力有好处。”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阿无舒服地喟叹一声:“暖暖的...”他顿了顿,突然小声问,“长老,您的手好软,不像我娘的手,她的手上全是裂口。”
沈青芜动作微顿,随即笑了笑:“修士常年修炼,双手会比常人细腻些。”她松开手,“去厢房歇息吧,明天开始正式修炼。”
阿无点点头,却没立刻起身,而是摸索着将青芜草搬到窗边:“让它也晒晒太阳。”月光落在他脸上,那双空洞的眼窝竟显得格外清澈。
沈青芜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那枚碎裂的玉佩。焚天宫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云岚宗山门外?他们与阿无的木牌有什么关联?无数疑问在她心头盘旋,让她一夜难眠。
次日天刚亮,沈青芜就被一阵轻微的扫地声惊醒。推开窗,见阿无正拿着扫帚在院中清扫,他动作虽慢,却异常仔细,扫帚每次落下的位置都恰到好处,竟没碰倒任何一株灵草。
“不必做这些杂活。”沈青芜走出去。
阿无停下动作,有些不安地攥紧扫帚:“我...我睡不着,想着帮长老做点事。”
“你的任务是修炼。”沈青芜接过他手中的扫帚,“过来,我教你引气入体的法门。”
她带着阿无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将一部基础心法念给他听。阿尘听得极认真,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反复追问,直到完全明白才肯罢休。
“引气入体的关键,是让灵力顺着经脉流动。”沈青芜握住他的手,引导着一丝微弱的灵力进入他体内,“跟着这股感觉走,用你的指尖‘看’清灵力的轨迹。”
阿无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起初,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显然在努力捕捉那丝灵力。半个时辰后,他突然“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我‘看见’了!它像条小蛇,在我胳膊里爬!”
沈青芜眼中闪过赞许:“很好,试着让它往丹田走。”
接下来的日子,阿无的进步快得惊人。别人需要三个月才能完成的引气入体,他只用了七天。当第一缕灵力在他丹田凝聚时,少年激动得浑身发抖,指尖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长老!我感觉到了!它在这里!暖暖的,像个小太阳!”
沈青芜递给他一块更大的土系灵石:“试试用灵力催动木牌。”
阿无依言将灵力注入木牌,原本黯淡的符文突然亮起,散发出柔和的黄光。他的指尖刚触到符文,就倒吸一口凉气:“好多图案...它们在动!”
“那是土系阵法的基础符文。”沈青芜解释道,“你的木牌里藏着一套完整的聚灵阵,只是年代久远,符文大多模糊了。”
阿无的手指在木牌上轻轻摩挲,像是在阅读一本珍贵的古籍:“我好像能看懂...这个像小山,那个像河流...”他越说越兴奋,指尖的灵光与木牌的黄光渐渐融合在一起。
林梦冉恰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咋舌:“这小子真是个怪物,连上古符文都能凭触摸看懂?”
沈青芜摇摇头:“不是看懂,是他的灵触能直接感知符文的灵力结构。就像盲人不必识字,也能通过触摸感知物体的形状。”
阿无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只是觉得它们很亲切...好像天生就认识。”
“这是你的天赋。”沈青芜鼓励道,“好好利用它,将来你的成就不可限量。”
自那以后,阿无每天除了修炼心法,就是摸索各种带有灵力的东西。沈青芜的藏书阁成了他最喜欢的地方,那些刻着符文的玉简、绘着阵法的帛书,他都能通过指尖“阅读”。有时,他会坐在书架前一整天,指尖在玉简上缓缓移动,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与古人对话。
芜园里的灵草也成了他的朋友。他能通过指尖感知它们的生长状态,知道哪株缺水了,哪株需要晒太阳。有一次,沈青芜培育的一株千年灵芝突然枯萎,众弟子都束手无策,阿尘却摸着灵芝的根部说:“它不是病了,是土里有东西在咬它的根。”
沈青芜依言检查土壤,果然发现了一条啃食根部的噬灵虫。自那以后,芜园的灵草都交由阿尘照料,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灵草医师”。
这天傍晚,阿无正在院中练习用灵力催生灵草。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绿光,落在一株刚发芽的凝露草上,草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起来。
“进步很快。”沈青芜走过来,递给他一件新做的弟子服,“试试这件衣服合不合身。”
阿无接过衣服,指尖在布料上轻轻划过,脸上露出笑容:“料子很软,上面还有花纹...是云岚宗的标志吗?”
“嗯。”沈青芜点点头,“从今天起,你就是云岚宗的正式弟子了。”
阿无的手猛地一颤,衣服差点掉在地上:“我...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沈青芜帮他穿上弟子服,“明天我带你去宗门大殿登记,给你取个正式的名字。”
阿无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小声说:“长老,我能摸摸您的脸吗?”
沈青芜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可以。”
阿无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抬起,在离她脸颊还有寸许时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落下,指尖在她眉骨、鼻梁、嘴唇上缓缓移动,动作轻柔得像在触摸易碎的琉璃。
“长老的眉毛很弯,眼睛很大...嘴角总是带着笑。”他一边摸一边轻声说,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就像我娘说过的仙女。”
沈青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热。她握住他的手:“等你修为再高些,就能用灵力‘看见’我的样子了。”
阿无重重点头:“嗯!我会努力修炼的!”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跑来,神色慌张:“沈长老,林师兄,执法堂传来消息,黑风谷的魔气蔓延得更快了,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被波及,好多人...好多人变成了怪物!”
沈青芜和林梦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阿无听到“黑风谷”三个字,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对着消息传来的方向,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上的弟子服:“石头村...我家...”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显然是担心家乡的安危。
沈青芜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宗门会派人去探查。”她转向那名弟子,“执法堂有说魔气为何会突然蔓延吗?”
弟子摇摇头:“不清楚,只听说被魔气感染的人灵根会被腐蚀,变得力大无穷,却神智不清,见人就咬...”
林梦冉皱眉道:“这症状倒是像极了被魔气侵蚀的修士...难道黑风谷的魔气已经能感染凡人了?”
沈青芜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阿尘的木牌,想起焚天宫的死士,又想起黑风谷蔓延的魔气,总觉得这些事之间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夜色渐深,芜园里静悄悄的。阿无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的指尖在被子上轻轻滑动,脑海里全是家乡的景象。
突然,他感觉到窗外有股熟悉的气息,那是...木牌上的符文气息!
他猛地坐起身,摸索着走到窗边。月光下,只见那枚木牌正躺在窗台上,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阿无拿起木牌,指尖刚触到符文,就脸色大变。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扭曲的黑影,听到了凄厉的惨叫,还有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顺着指尖往他体内钻——那是他在黑风谷边缘感受过的,魔气的气息!
木牌上的符文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像是在抵挡什么。阿无的手指被烫得生疼,却死死攥着木牌不肯放手。他能“看”到,有无数细小的黑气正从远方飘来,像一群饥饿的虫子,朝着云岚宗的方向聚集...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叫醒沈青芜,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指尖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木牌的光芒却越来越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时,木牌上的符文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黄光,将那些黑气挡了回去。阿无被这股力量震得后退几步,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窗外,一缕黑气悄然消散在夜色中。而在遥远的黑风谷深处,一座废弃的祭坛上,无数黑气正从地下涌出,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找到你了...”人影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灵触者...终于找到你了...”
夜色更浓了,一场关乎整个修真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