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唐知味几人到了门口,听说唐知味带了女眷,他又令许夫人带着女儿也出来待客。
如今男女大防不似二十年前严苛,唐知味带着萧软软和白前去拜见许尚书父子,说了原委。
“下官父母亲人凋零,孑然一身在京城,幸得皇上看重,亲赐了一门亲事。
想着来拜见大人,却也不是外人,便带着软软和她的义妹一起来认认门,还望大人恕了下官冒昧之罪”。
唐知味容止风华,才学出众,又简在帝心,京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几乎个个都盯着他。
连他也不能免俗,今天会趁机叫女儿出来待客,也是打着这个心思。
没想到唐知味竟然已经定了亲了,还是皇上亲自赐婚!
许尚书心中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连道客气。
无人知晓的赐婚,无人认识的未婚妻,唐知味却贸贸然带到了他家,是一种示好,也是宣誓忠诚,他自然领情。
众人客套一番,许尚书便按着京中风俗,吩咐许夫人带着萧软软和白前去后花园赏花喝茶。
许姑娘显然对萧软软十分感兴趣,虽然萧软软像是没睡饱,有些蔫蔫的,不怎么搭理她,她还是坚持不懈地找萧软软搭讪。
许姑娘缠着萧软软,白前便与许夫人闲话。
许夫人比许尚书小二十多岁,白皙貌美,因着眉目间的病弱之气,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寒暄几句后,白前就试探着把话题往自己的四千两酬金上转,“我观夫人似乎身有弱症?不知在吃什么药?”
寒暄中问上几句对方的身体,并不嫌突兀无礼。
但若是对方是因为求子心焦,自然不会交浅言深,更不会跟白前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
许夫人敷衍了两句便转移了话题,白前咳了咳,微微压低声音,“夫人,实不相瞒。
我乃是有间医庐白前,唐侍郎重金请我悄悄而来,为解夫人切肤之忧”。
白院判之女、有间医庐白前!
许夫人猛地瞪大眼睛,又惊又喜。
短短几个月时间,白前的名头已经在京城传扬了开来。
她本就特别关注名医名方,更是早早就听说了,早就想偷偷去看一看,只因着重重顾忌,一直没能成行而已!
想不到唐侍郎竟悄悄请了白前来,还对外假称是未婚妻的妹妹!
怪不得唐侍郎能短短六年的时间就爬到了兵部侍郎的位子!
怪不得京中人人都盛赞唐侍郎君子如玉!
许夫人激动下一把抓住白前的手,“你果真是白院判之女,小白神医?”
白前微微一笑,“夫人放心,唐侍郎定然不会拿自己的官位前程,与夫人开这样的玩笑”。
说得对!说得对!
许夫人下意识打量了下四周,压低声音,“我们找个地方坐”。
许夫人带着白前进了一个花木掩映的凉亭,吩咐贴身丫鬟守住四周,这才迫不及待伸出手。
白前仔细探了脉,又问了她吃的药和饮食起居,肯定开口,“没什么问题,我开个方子,夫人吃上半个月就可以痊愈”。
许夫人不肯信,“可是我总是胸闷气短,走上几步就发喘。
夜间又容易失眠多梦,盗汗难安,关键——”
许夫人说到面色羞窘,却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关键是月事从来不准,有时候多得无法下床。
有时候又只有淅淅沥沥一丁点,大夫说这种情况,十分难有孕的”。
白前点头,“我知道,都是些小毛病,夫人只要按我的方子吃上半个月。
再每日早晚坚持在这后花园走上十圈、二十圈,定然痊愈”。
这些都是小毛病?
她治了三四年都没治好的病竟然只是小毛病?
许夫人想到小丫头们传的有关白前神乎其神的事迹,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狂喜。
“那就多谢白神医了!还要劳烦白神医立即给我开个方子!”
称呼立即就从小白神医变成了白神医。
白前抿唇一笑,“好,请夫人准备纸笔,我这就给夫人开方子。
只夫人要记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之前吃的药、熏的香、乃至吃的各式补品都要停下来,每日正常三餐即可”。
许夫人忙不迭点头,“白神医放心,放心”。
白前再次叮嘱,“三餐内不要食用汤粥类的食物,茶饮之类也不能吃,所有进口的饮用之物都换成白水”。
以防你身边那位不知名人物继续给你下药,叫你月信不准、身虚体弱,那我的药再厉害也没用。
下药么,总是香啊汤啊水啊茶的更方便,也更容易掩盖药味。
许夫人显然没想到那么多,只一个劲地点头。
叫丫鬟拿来了笔墨等物,眼巴巴看着白前写好方子,再附注上饮食禁忌,这才迟疑问道。
“那,白神医,以白神医看,我若是调好了身体,大概多久能怀上孩子?”
白前诧异看向她,许夫人面色发烫,说话都结巴了,“白,白神医,很,很难吗?”
白前坦然开口,“若怀上孩子只是夫人一个人的事,自然不难的”。
许夫人反应了一会才反应了过来,顿时满脸飞红,嗫嚅着说了几句话。
她说的小声又含混,白前却还是听懂了。
大约就是许尚书虽则年事已高,但在房事上依旧十分热情,每每反倒是她承受不住。
白前笑,你承受不住是因为你天天喝毒药,你那位年事已高的夫君却说不定天天喝补肾补腰子的药,这能比?
许夫人被她笑得越发忐忑,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白前体贴提出解决方法,“如果夫人真的求子心切,不如请尚书大人也来请个脉,我才能下定论”。
许夫人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万万不可!老爷不会同意的!”
白前诧异,“夫妻一体,夫人想要个孩子,他日会是许氏的后代,尚书大人又怎么会不同意?”
许夫人仍是摇头,白前叹气起身,“若是不经许尚书就想有孩子,夫人只有去求菩萨,恕我爱莫能助了!”
许夫人见她要走,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恳求道,“白神医,真的不可能是老爷的问题!
是我,是我身体不好,所以才迟迟未能有孩子!”
白前认真看向她,“不知尚书大人有没有其他妾侍,这几年又有没有怀孕的?”
许夫人脸更红了,嗫嚅,“老爷,老爷,自我嫁过来后,就,就没再去过妾侍房里”。
白前挑眉,“如此说来,夫人就更不该害怕才是。
尚书大人如此爱重夫人,别说是来看一看诊,便是夫人要天上的月亮,尚书大人也会为夫人摘了来”。
毕竟,他可是为了你放弃了所有的妾室侍婢呢!
许夫人脱口道,“还是不行!婆母叫老爷去看大夫,老爷都生气了,连杯子都砸了!”
许夫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正要出口描补,白前已淡定开口,“那是尚书大人没遇到我,不知道真正的好方子是什么样的”。
许夫人,“……”
话是没错,但总觉得听着怪怪的。
“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不必提也要尚书大人来看诊的话。
就如实向尚书大人禀明我今天的来意,再将我开的方子拿给尚书大人看。
尚书大人自然而然就会来请我看诊了”。
这么神?
许夫人迟疑看向石桌上铺着晾干的药方,就算真的这么神,也没听说老爷懂医,他能看懂吗?
白前失笑,“夫人不必怕,今天的事,就算夫人瞒着尚书大人。
但夫人突然换药,饮食上又有变化,尚书大人肯定会发现,肯定会问,到时候夫人难道要撒谎吗?”
许夫人一想果然有理,急急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寻老爷”。
白前这才不紧不慢问道,“对了,夫人是从小就身体不好吗?”
许夫人性子单纯,这时候又急着去找许尚书,根本没设防,随口答道,“那倒不是。
我从小身子骨虽然算不上健壮,却也还算不错,连风寒发热都少。
是出嫁后大约一年,婆母说不能等缘分了,要我看病吃药,后来就渐渐不大好了。
大夫说我是抑郁忧思,才会如此,要我放开心怀”。
她说到这苦笑一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放开心怀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白神医,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这一日没有孩子,我这心就一日放不开”。
白前安慰拍拍她的手,“夫人放心,只要尚书大人身子没有大碍,我定能叫夫人如愿求得麟儿”。
许夫人感激一笑,“那就提前谢谢白神医了”。
她说着又想起来,笑道,“也就是那一次,婆母叫老爷也和我一起看诊吃药,老爷发了火。
我嫁给他五年,也就那一次见他发火,平日老爷再是温雅不过的”。
白前看着笑得温柔又满足的许夫人,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忙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才将心口那股子恶寒压了下去。
不多会,许夫人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许尚书。
许尚书其实绝对称不上“年事已高”四个字。
他五十出头的年纪,平日十分注重养生,仪态端正,穿着讲究。
看着十分儒雅沉稳,一点也不显老。
五年前的他,就更算不上老了。
见礼过后,许尚书详细问了许夫人的身体情况,最后才不经意般问道,“这任何饮用之物只能是白水,却是什么道理?”
白前滴水不漏,“尊夫人这些年来吃了许多温宫利子之药,其中有些药物性状相克,引起热毒堆积,多喝温水是为排毒”。
白前说着坦然抬头看向许尚书,“我观大人眼底微红,是阳燥之症,不如我也给大人瞧一瞧?”
阳燥之症!
许尚书额头青筋不受控制地鼓胀了起来,她这是明目张胆地在说自己在服用壮肾之物!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白前很好意思,神色平静又坦然,仿佛在说大人身体十分健朗。
许尚书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那就烦劳小白神医了”。
许夫人侍立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不由惊喜抬头朝白前一笑。
老爷果然愿意看诊了,白神医太厉害了!
白前仔细诊断了一番,开口,“大人身体很好,吃几副药调理一下,最多一年,夫人就可如愿以偿”。
许尚书不动声色,盯着白前的目光中杀气微减。
减少的那一分中的每一点都是对白前识相的嘉奖。
许夫人又惊又喜,一双妙目泪花闪烁,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双手合十,喃喃念佛。
许尚书却显然不像她那般好打发,不悦问道,“既然本官身子很好,夫人也身子无碍,为何还要整整一年才能有孕?”
白前微笑,“却也不是非要等一年,只是想请大人先戒酒半载,再要孩子,如此一来自然就慢了”。
许尚书没多少爱好,最喜欢的就是喝几杯小酒,闻言真的不高兴了,“这却又是什么道理?”
白前继续微笑,“却也不是非戒不可,但如果大人愿意戒,半年后再要孩子,生出聪明孩子的可能性会更大”。
许夫人惊讶,“没听说喝酒会让孩子变笨啊!”
白前认真解释,“并不是一定的,只是有可能。
断酒半年后再要孩子,与不断酒相比,会更有可能生出聪明的孩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她不争取这半年时间,她又怎么能把许尚书那被酒色掏空、还使劲吃壮肾补药的身子稍微调得不那么不堪入目?
许尚书却露出恍然之色来,“怪不得——”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上下打量了白前一番,试探问道,“白神医说要吃几副药?能不能说具体一点?”
他的称呼也从小白神医变成了白神医,还愿意开口问治疗方法了——
白前迅速回想了一番自己说的话,只是她对这位许尚书了解不多,没能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便按许尚书的要求,仔细解释了一番该如何调理身体。
简单来说,就是要先戒酒戒色、清心寡欲半年,同时辅以各种药物药膳药浴和针灸。
半年后身体调理好了,再想怀孕就简单多了。
许尚书脸都听青了,他的妻子身体没有大碍,只需要吃半个月药。
他身体很好,反而要药物药膳药浴针灸地折腾上半年!
关键这半年不但酒不能沾,连女\/色都不能碰!
甚至半年后,房事前后都要针灸!
她这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他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