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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白院判觑了个机会,将白前单独拉到一边,悄悄将那对玲珑镯交给她,叮嘱她时时戴着。

这对镯子一看就值钱又稀罕,白前自然要追问来处。

白院判做贼般四下打量,生怕被老妻发现,压低声音道,“是爹用你戴着的药玉的另一块换的!

你好生戴着,千万不要被你娘和你兄长知道了”。

他这么说,却也不算是撒谎,只是怕被发现他已经给白前订下了亲事,十足地心虚。

落在白前眼里,就是他生怕被白夫人发现了,自己将传家宝换了一对手镯的心虚,又是好气又是感动,将镯子推了回去。

“爹,这对镯子对我来说,不过就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那药玉却是娘早早就许诺给兄长,要留给未来的小侄子、小侄女的,您还是去换回来”。

这换的是订亲信物,怎么换回来?

除非他想做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白院判瞪眼,“怎么就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了?

最近京城不安生,昨儿还出了命案!

那可是郡王妃,就那样当街被人杀了,还砍断了脚!

这样的好东西,你又天天在外面跑,说不定哪天就护得你周全了!

你好生戴着,我会定时检查!”

白院判越说越觉得担心,“你最近出门都随身带着小草!

有间医庐那边,早上迟点去,下午早点回来,小姑娘出门在外安全最紧要……”

白院判絮絮叮嘱着,倒是越发将那对玲珑镯的来处合理化了。

白前根本没想到其他方面去,只当父亲是因着昨天的命案,才拿了药玉换了这对镯子,忙将镯子戴上了。

一再保证自己会随身戴着,洗澡睡觉都不离身。

又保证会随身带着小草,不会起早贪黑,没事就留在家中。

白前做了一大堆保证,白院判这才微微放了心,又道,“至于你未来的小侄女、小侄女儿们,我们白家还不至于短了他们好东西!”

白院判说着顿了顿,想到家中不多的余财,又颇心虚地加了一句。

“就算缺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老子不顶用!

我只顾着我自己女儿不缺了好东西就成!”

白前哭笑不得,父女俩又说了会话,直到白远志下衙回家,这才默契地停下话头不提。

……

……

霍幼安攥着药玉,一路飞奔回了兵马司值房,仔细挂上脖子。

又将红绳打了好几个死结,确定绝对不会松开,这才满足躺上床。

他昨天睡得晚,又只是在白家屋顶上糊弄了一夜,早晨更是天还没亮就醒了。

回了家后,霍老夫人虽然将他安顿上床睡觉了,他却根本睡不着。

外间树叶飘落的声音都能惊得他一弹而起,侧耳去听是不是霍老将军回来了。

现在尘埃落定,订亲信物也好端端地挂上了脖子,霍幼安觉得自己能睡个好觉了。

他估算着时间,叮嘱长平天一亮就叫醒他。

这样他大概能睡六个时辰,先去有间医庐和前前一起用朝食,然后再回来补眠。

到晚食时间,再起来陪前前一起去吃八仙过海……

霍幼安打算得很好,安心地甚至可以称得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后,霍幼安虚无地睁开眼睛,摸了摸脖子上的药玉,又闭上眼睛。

两刻钟后,霍幼安再次睁开眼睛,摸摸药玉,又闭上眼睛。

这次他没有松开药玉,直接攥着,这样总能睡着了,他想着。

三刻钟后,霍幼安再次睁开眼睛……

三个时辰后,霍幼安再次睁开眼睛,歪头看向窗台。

那里,空荡荡的。

霍幼安这才想起来,摆在那里的更漏被自己打碎了。

下面的人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没想起来,还没有更换新的。

霍幼安目光上移,看向天空细细的弯月。

唔,应该快到子时了,正是万籁俱寂,微风好眠的时候。

霍幼安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又看了一会,起身穿衣,穿鞋,几步走到窗台边。

长腿一跨,十分轻易地跨了过去,几个起落就出了兵马司。

白前还没有睡,正坐在窗前看书,一手提笔,不时记录着什么。

霍幼安皱眉,很想将她手中的笔夺下,书扔开,让她去睡觉。

但,他不敢——

霍幼安将呼吸放得更轻,悄无声息躺上屋脊,伴着白前细微的翻书声和书写声,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小草,药酒——”

白前清泠泠的声音唤醒了霍幼安。

再一次地,霍幼安顶着一张通红的俊脸逃回了兵马司。

这次,他学聪明了,没再走兵马司正门,而是原样跳窗回了值房。

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上守株待兔的唐知味。

霍幼安,“……谁放你进来的?”

霍幼安的语气很不好,唐知味的心情却很好,上下打量着霍幼安,兴致盎然。

“这整个东城兵马司,谁不知道我唐某人是霍指挥使的至交好友?

我只是往兵马司门口一站,说要找霍指挥使。

就有人恭恭敬敬请我进了这里,好茶好点心地供着,让我在这里等,又需要谁放不成?”

唐知味将“放”字咬得很重,明显是要打趣他。

霍幼安的关注点却诡异地拐了个弯,拐到了“至交好友”四个字上。

原来,在外人看来,他竟然是唐知味的“至交好友”!

怪不得他最近总是睡不着,原来是近墨者黑!

霍幼安本就不好的脸色又冷了几个色度,“我会叮嘱下面人,不会再有人放你进来”。

唐知味不紧不慢起身,发出邀请,“一起去清风茶馆吃早茶?”

说到吃早茶,霍幼安就想起了白前,刚刚冷下去的脸又烫了起来。

唐知味抹着下巴审视地打量着他,声音凉薄,“霍指挥使,你这两天很不对劲啊!”

霍幼安一惊,想到在去提亲前,自己和霍老将军提起白前有“前夫”时,霍老将军叮嘱的话。

自己仍在母孝中,前前也应当仍在孝中,万不可孟浪说起亲事,免得叫白前受了非议之事,立即冷下脸,“不去,唐侍郎请便!”

等唐知味一走,他立刻吩咐不让唐知味再踏进兵马司半步!

“真不去?”

“我困了”。

霍幼安声音冷淡,整个人都散发着警惕拒绝的味道。

唐知味越发肯定了他有猫腻,却也不敢将人逼急了,笑了笑,“那霍指挥使好睡,我自个儿去”。

唐知味走了,霍幼安躺上床了,却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饿了,叫长平去清风茶馆买了一桌子好吃的带回来。

他饭量大,一生气,吃得更多了。

长平买的是两个人的量,结果被他一扫而空。

霍幼安吃饱了,又继续去睡觉,却发现自己又撑得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滚了半个时辰后,霍幼安颓然放弃,招呼长平,“叫上人,巡街去!”

既然睡不着,还是去做点事,看看能不能再抓个芫菁,挣点钱,多请前前吃几顿八仙过海也好。

……

……

没了霍幼安当冤大头,宋正则又绝不会起这么早,看来又吃不成清风茶馆的早茶了。

唐知味唉声叹气地进了有间医庐,结果发现了意外之喜——

许远程来了,还带了一大食盒点心。

不愁早茶了!

唐知味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许远程,在乳酪的奶香味中精神得到了升华,决定要做个大度的人。

以后,有间医庐的早茶、包括他的早茶,就由这位许状元包了。

希望这位许状元不要在霍幼安恢复正常前,被他揭了那层人皮,害得他断了早茶吃。

白前的脚还没好周全,早晨是白远志牵着毛驴把她送过来的。

将人送到后,白远志就急急去东宫上差了,毛驴就放在了有间医庐。

他不像霍伯征和霍幼安在萧序身边伺候,萧序起得再晚,玩得再疯,也跟他没关系。

他要按时按点地去点卯,处理东宫的杂务。

白远志走后不久,许远程就提着食盒到了,紧接着是唐知味。

白前照样先将所有的点心都吃了一遍,才招呼唐知味和孔雅吃。

待许远程和唐知味也都离开去上差后,她跟孔雅说了一声,带着小草,骑着小毛驴去了最近的一家木匠铺子。

她要买一个躺椅,可以摇的那种。

前天因为许远程过来,霍幼安跟个弹簧似的弹来弹去地,看着都累得慌。

她要买个躺椅放在有间医庐。

霍幼安去了就躺着,她会和人解释说霍幼安余毒未清,躺着有助于保养身体。

这样,霍幼安就算再犯懒,也绝对能保住霍指挥使在外人面前的形象。

白前想着不自觉微微笑了起来,会害羞、会脸红、还会骂人的霍二公子实在可爱,叫人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白前看了一圈,不是嫌这个躺椅短了,盛不下霍幼安的长腿,就是嫌那个弧度不好,躺着不舒服。

最后还是仔细画了草图,定好尺寸,让木匠师傅专门制作一个,付了定金,这才满意回了有间医庐。

木匠师傅也曾受过白前的恩惠,加班加点、一丝不苟地将躺椅做了出来,第三天一大早就送到了有间医庐。

然而,霍幼安还是没有来,倒是许远程兢兢业业地准时送早点来,唐知味更兢兢业业地准时来蹭早点吃。

孔雅本就犯嘀咕,一见那躺椅,忍了半天到底还是试探问白前道,“前前,二表哥最近很忙?怎么好几天都没见到人影了?”

原本可是一天见好几次的!

白前笑笑,“最近刚出了命案,应当忙的吧”。

忙不忙的,她不知道,但霍幼安突然就不敢来有间医庐了,绝对是因为还在害臊。

想到霍二爷脸红脖子粗仰头赏月的模样,白前又不自觉微微笑了。

孔雅见她这副表情,识趣地不再追问,问起了另一件事。

“前前,最近许状元是不是来得太勤了?”

天天早上来送早点不说,还下午一下衙就来,帮白前整理脉案。

整理脉案这个事,她做不了,白前又不放心叫唐知味做,只能每天自己辛苦整理。

现在许远程来了,他颇懂药理,还十分聪明。

不但能帮白前把脉案整理得明明白白,还能和白前讨论药方的改进与增补。

孔雅冷眼看着,许远程很少开口,但只要一开口便绝对能叫白前露出恍然又惊喜的神色来。

这位许状元绝对是位人物,假以时日,他绝对能成为第二个唐知味!

说不定还能挤占掉二表哥在前前心中的位置!

白前被她问得一愣,想了想才道,“许状元在医术一途十分有天分”。

这是没嫌许远程来得多了。

孔雅试探开口,“前前,许状元不是一般人,要是他一个不高兴——”

一个不高兴,那位许状元可是要杀人的!

这样的人再有天分,再优秀夺目,也要敬而远之啊!

白前认真开口,“孔姐姐放心,许状元杀人很有原则的。

我们都不是出身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不会动手。

就算他要动手,我也绝对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们”。

孔雅,“……”

这是保不保护好的问题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孔雅早就发现自己这个视为嫡亲姐妹的手帕交看似温柔随和,其实内心坚定而强大。

认定的事,认定的人,绝不会因为外界的影响而轻易改变。

她既已经提醒过了,也就罢了。

她总不能端着手帕交的身份来干预她和谁来往,不和谁来往。

……

……

这样的日子一滑又过了十来天,暑气渐渐消退,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松快了许多,本就热闹的铁帽子胡同更加热闹繁华。

这天傍晚,唐知味再来有间医庐时看到许远程也在,阴阳怪气道,“许状元这是下定决心要做唐某人的第二了?连来有间医庐点卯也学唐某人?”

他自升任兵部侍郎,公务繁重,不能再像之前,每天下衙后都能来有间医庐转一圈,甚至还可以去吾闻阁看看书。

反倒是许远程现在只在翰林院观政,时间充裕,每天早晚必来。

许远程只当没听见。

就像他心知肚明,有间医庐所有人都拿他当杀人犯看,但他就是有那个本事当做不知道,不动如山,每每叫萧软软气得牙痒。

唐知味向白前撒娇,“白神医,你不知道,许状元处处学我。

学我来有间医庐,还学我去给太孙讲书,说不得哪天他还要学我要做你手帕交的未婚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