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起身时带倒了椅子,我和吞花的“死讯”怕是早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眼底的震惊与茫然,比我想象中更重。
“是我,盼夏姐姐。”我轻声开口,怕声音太大会惊扰这重逢的瞬间。
她抬手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原本整齐的鬓发也因为激动而微微散乱:“他们说你在北狄没了……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我笑着点点头,她上前一步,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影。
她伸手抚摸我的脸,冰凉颤抖的指尖碰到我的脸颊,一瞬间,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你啊你啊……”
见她哭了,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别哭别哭,姐,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我当真以为你们都死在北狄了,珠华和断水也联系不上……”
我赶忙安慰道:“没什么事,珠华忙着建立其他片区的联络点,断水应当也有别的任务在忙,最近……变动挺大的。”
代入了一下盼夏,我也觉得天都塌了。早上起床美美地吃个早饭,突然听到有人唠嗑吃瓜,说你老板死在外国了,公司高层也一个都联系不上。
换做是谁都会崩溃的,见我平安无事,盼夏自然欢喜。
有惊无险才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词语。
“姐姐,此行惊险,救下吞花小姐后,我们又去了北狄……”
我把离开药师谷后的事情简略地跟盼夏交接了一下,也算是代替吞花给她开一个总结会。
“我在北狄有人脉,可助你寻得王妃仰月的线索,你且回药师谷好生休息,两日内我给你答复。”
盼夏悄悄抹了眼角的泪,转身便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她走到柜台后,将落在账本上的笔捡起,用手帕轻轻擦去了渗出的墨渍,又顺手将晕开的墨痕用朱笔细细标注上。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柜台最内侧,弯腰从一个带锁的木匣里取出个小册子,递给了我,说道:“这是我这些年在北狄布下的眼线,上面记着他们的接头暗号和常去的据点。”
我翻开册子,里面的字迹娟秀工整,每一页都用朱笔标注了最新的联络时间,果真是我扶摇阁的优秀员工。
“多谢姐姐。”
“回去吧,注意安全。”
离开盼夏这里,我径直奔向了阿塔兰的香料铺子。
寒风裹着细雪扑面而来,我下意识拢了拢围在脖子上的毛领。
街旁的铺子门口都挂着干药草,在风里晃晃荡荡,药香混着冷气飘过来,却压不下我心里的慌乱。
我虽与仰月只见过寥寥数面,但对她颇有好感,这样一个爱民如子的王妃,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一股浓郁香气冲破药香钻进我的鼻孔里,我知道自己快到了。
香料铺里暖融融的,弥漫着各种气息,柜台后站着个小丫头,见我进来,原本拨弄算盘的手顿了顿,抬眼打量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警惕。
“客官要买些什么?”她语气平淡,指尖却悄悄往柜台下挪了半寸,我隐约看到个木盒的边角——想来是防备生人的物件。
“我找阿塔兰。”我开门见山,话音刚落,小丫头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
她伸手作势送客:“客官认错人了,这铺子只我一个掌柜,没什么阿塔兰。若是不买香料,还请回吧,这雪天路滑,别耽误了行程。”
我早就料到她会否认,从怀里摸出一枚黄铜挂坠。形状是缩小版的船锚,上面刻着细致的海浪纹样,顶端还缠着半根褪色的蓝绳——这是阿塔兰船上的物件,每个房间里都挂着一个,想来是她独有的东西。
“你应当认得这个。”
小丫头看见这挂坠的瞬间,瞳孔微微一缩,手僵在了半空中,但语气依然强硬得很:“不过是枚普通挂坠,客官莫要拿这东西打趣我。”
“我知道你是她的人,去年我跟着她的商船出海,这是从她船上拿下来的物件,你不可能不认识。”
见状,她也不再坚持,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
“我有事相求,望掌柜的帮我通传一声。”
“她不在这里,你走吧。”
我自然知道阿塔兰不会在三十里镇,这一趟只是想打探出她的下落。
“可否书信一封,告知她我曾来过。”
如此简单的诉求,这小丫头断然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她虽面露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那挂坠有如阿塔兰的信物一般,若真是有什么事情因她而耽搁,她也担待不起。
我此行来三十里镇,有三件事要做。
其一是找盼夏,其二是求阿塔兰,剩下那件,是我来三十里镇的路上临时起意。
下山时路过那帮纨绔子弟的聚集地,他们依然在高声谈论着药师谷那位倾国倾城的谷主,意淫着她能够走下神坛,跟他们回家洗手作羹汤。
其中一个公子哥的钱袋子上绣了一个小巧的“向”字。
郑东榆家中有个远房表妹,是东南部的富商——向家。那也算是昭武将军夫人的母家,只是郑东榆的外婆年轻时改嫁,与子女已有三十多年未曾来往。
东南部的向家算是旁支,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远亲。
向家这一辈里出了个天赋异禀的向青水,年纪虽小,做起生意来倒是老辣。今年才十七岁,就已经是向家的半个话事人了。
在原本的剧情里,她可是郑东榆后期的主要经济来源,没有她的支持,郑东榆的复仇大计将中道崩殂。
左右我都已经拉拢了鹤萦和吞花,再多一个向青水也不是不行。
向家的生意做得五花八门,只要赚钱的项目,向青水都投。作为大雍北部的重要商业枢纽,我不信这三十里镇没有向家的铺子。
向家主要是做布料生意,但那向青水确实是个商业奇才,她曾把绸缎浸泡在草药水中,沾染上药香。以驱蚊防疫的噱头,卖出了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