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撞木即将接触大门的瞬间,大门前方数尺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
露出一个深坑,坑底是密密麻麻的、涂抹了粘稠生漆和毒蒺藜的尖刺!抬撞木的宫卫收势不及,惨叫着连同撞木一起栽入坑中,瞬间被扎成了筛子!
深坑边缘,更有数块沉重的、布满尖刺的翻板弹起,将后面涌上来的宫卫砸得骨断筋折!惨败!
“弓弩手!火箭!给我烧了这妖物!”赵铎眼睛都红了。
密集的火箭如同飞蝗般射向漆城!
然而,那些看似易燃的木结构表面,早已被江烬璃用特制的防火漆膜反复涂刷过!火箭钉在上面,火焰只燃烧片刻,便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熄灭,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根本无法形成燎原之势!
反倒是漆城垛口处,突然弹出数十架小型的、利用强劲机簧发射的漆弩!弩箭短小却劲力十足,箭头同样涂抹着麻痹性生漆和引燃物
“噗噗噗!”
“啊!我的眼睛!”
“着火了!快灭火!”
宫卫的弓弩阵顿时一片人仰马翻,烟雾弥漫!攻势被瓦解!
“废物!都是废物!”赵铎气得几乎吐血,他拔出佩刀,亲自督战,“盾牌阵!云梯!给我强攻!用人堆也给我堆上去!谁能第一个登上城头,赏千金!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盾牌的掩护下,悍不畏死的宫卫开始架起云梯,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更有力士挥舞巨斧,试图劈砍那些活动的木石结构。
“启动‘绞藤蔓’、‘滚雷木’!”江烬璃眼神冰冷,再次下令。
漆城的外墙上,那些雕刻的藤蔓花纹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条由浸油麻绳混合着坚韧漆丝、布满倒刺的“藤蔓”从隐蔽的孔洞中弹出,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攀爬的宫卫,瞬间将他们勒紧、拖离云梯,从高空狠狠摔下!
同时,城墙上方,一根根包裹着铁皮、布满狼牙钉的巨大滚木,被释放出来,沿着特制的轨道轰隆隆地滚落!所过之处,云梯碎裂,盾牌崩飞,下方的宫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夜空!
金漆阁,这座由漆器与机关术结合的堡垒,在江烬璃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指挥下,如同一个高效的杀戮机器,将宫卫一波又一波的进攻狠狠碾碎!狭窄的街道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浓烈的血腥味与生漆、硝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城下,赵铎看着死伤惨重、士气低落的部下,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暴怒。他从未想过,一座“匠人”的阁楼,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争力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城上,江烬璃透过观察孔看着下方的修罗场,脸色也有些苍白。她并非嗜杀之人,但这是你死我亡的生存之战!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萧执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在火光映照下坚毅的侧脸,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光芒,有震撼,有痛惜,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认同。他的生母被安置在相对安全的内室,由暗卫守护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萧执沉声道,“赵铎是条疯狗,皇帝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他一定会调集更多的兵力,甚至…动用攻城器械。”
“我知道。”江烬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我还有一个…最后的办法。能最大程度地阻滞他们,为我们争取撤离的时间,也能…尽量减少杀戮。”
她看向指挥台最中央,一个被红色漆布覆盖着的、需要双手才能扳动的巨大青铜闸柄。闸柄旁边,刻着两个小字:流沙。
“这是…?”萧执皱眉。
“陆拙设计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代价最大的一道。”江烬璃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它需要消耗掉…我们库存的所有磁漆和…。”那些磁漆,本是用于修复珍贵器物、隔绝磁场的特殊材料,价值千金!铁屑更是战略物资。
她不再犹豫,双手握住那冰冷的青铜闸柄,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扳动!
“嗡——咔哒哒哒——”
一阵更加沉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大机括运转声响起!整个机关漆城都为之震动!
只见金漆阁底层,所有预留的、伪装成排水口或装饰缝隙的地方,突然喷涌出大量漆黑如墨、粘稠无比的液体!那正是混合特殊胶质、细碎磁石粉末和大量铁屑的——磁漆流沙!
黑色的“流沙”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沿着街道的地面蔓延开来!它们粘稠、沉重,带着强大的吸附力和摩擦力,更重要的是——在磁石粉末的作用下,它们对穿着铁质铠甲的宫卫,产生致命的克制!
“呃!我的脚!”
“动…动不了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冲在最前面的宫卫,双脚瞬间被漆黑的磁漆流沙牢牢吸住、包裹!他们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沉重的铁甲在强磁吸附下,更是成催命符,让他们如同陷入最可怕的沼泽,寸步难行!
后面冲上来的宫卫收势不及,撞入流沙范围,同样被粘住、陷入!一时间,金漆阁前方的街道,形成了一片巨大的、不断扩大的、由绝望哀嚎和挣扎身影构成的黑色泥潭!
宫卫的攻势,被这诡异而恐怖的泥潭彻底扼制!赵铎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却束手无策!强行派人去拉,只会让更多人陷进去!
“快!去找木板!找沙袋!填出一条路来!”他只能徒劳地咆哮。
城上,看着下方陷入泥潭挣扎的宫卫,江烬璃眼中并无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她转身,看向萧执和那些追随她的工匠、暗卫,声音清晰地传遍指挥台:
“磁漆流沙只能阻滞他们一个时辰!带上所有能带的人,从地下密道撤离!去西山大营!去找张诚主事!那里有支持改制的军匠!”她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与工部匠作司主事张诚建立联系,西山大营的部分军匠是《匠魂卷》的支持者。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比之前更加猛烈、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突然从皇宫中心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隐约还能听到无数惊恐的尖叫和喊杀声!
皇宫…出事了?!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火光映照下,皇宫的某处宫殿群似乎发生剧烈的爆炸!
萧执和江烬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难道是…
变故再生!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皇宫方向的爆炸和火光吸引时,金漆阁外围,通往西城的方向,突然响起一阵嘹亮、整齐、带着金铁交鸣之音的号角声!那绝非宫卫的号角!
紧接着,一支奇特的队伍,如同黑色的洪流,出现在长街尽头,向着被磁漆流沙困住的宫卫大军侧翼,发起迅猛的冲锋!
这支队伍,人数不算极多,约莫千余人,但装备却五花八门:有的穿着破旧的皮甲,有的甚至只穿着匠人的短褂,手中的武器更是千奇百怪——有铁锤、有凿子、有长柄的漆刀、有改造过的强弩、甚至有人推着装着锋利转轮的木车!
但他们的眼神,却燃烧着同一种炽热的火焰——不屈与愤怒!
队伍的最前方,一人身披玄甲,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高举着一面迎风猎猎作响的大旗!旗面在火光中耀眼夺目——金漆为底,日月交辉!
是金漆日月旗!
而那擎旗之人,赫然是——萧执?!不,是另一个萧执?不!仔细看,那玄甲骑士的面容,正是萧执无疑!他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换装易马,出现在了城外?!
城上指挥台的萧执本人瞬间明白了!那是他的提前安排的替身!是他安排在城外、秘密联络匠籍军户和义军的死士首领!在此时,以他的名义,举起“百工盟”的旗帜,发动反击!
只见那玄甲“萧执”策马冲到磁漆流沙阵边缘,勒住战马,高举那面象征着匠魂与抗争的日月旗,声如洪钟,响彻整个血腥的战场,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被压迫的匠人心中:
“大胤的工匠们!军户们!被践踏、被奴役的兄弟姐妹们!”
“看看这宫墙下的血!看看这冷宫里的冤!”
“龙椅上的,是窃国之贼!是匠籍血泪的元凶!”
“今日,此刻!”
“随我——”
他手中日月旗猛地向前一指,直指那被流沙困住、士气崩溃的宫卫大军,也指向那火光冲天的皇宫深处,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
“平天下匠魂之冤!”
“平冤!平冤!平冤!……”
千余名主要由匠籍军户、逃亡工匠组成的义军,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轰然爆发!他们悍不畏死地绕过流沙区域,如同愤怒的潮水,狠狠撞进宫卫大军的侧翼!
城上,真正的萧执看着那面猎猎作响的金漆日月旗,看着那些为自由和尊严而战的卑微身影,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苍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与城下义军遥相呼应的怒吼:
“开城!出击!目标——皇宫!诛伪帝!平匠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