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婚事,从七夫下马之时,就已经有人飞鸽传书,将消息送进了宫中。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殿,大家都暗中得到了自己的消息。
武帝问姚德安:“礼成之后,他们什么时候入宫来?”
姚德安答:“明日一早。”
武帝挫败地深吸一口气,常常吐出。
“朕当初就不应该应下她在自己府邸里成亲的要求,公主大婚,不在宫里办,在哪儿办?”
一想起之前自己和撄宁之间谈的条件,武帝心里就很是懊悔。
“不应该顺着她。”
姚德安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这样的话,他是没资格置喙的。
武帝也不需要问旁人,他就是自己念叨,好像嘟囔两句,心里就舒服多了。
皇上当初给义女昭阳选夫,撄宁顺从了,但撄宁也有一个条件,婚事就算是皇家主主办,但亲事要现在公主府里办。
武帝当时很不乐意,可拗不过昭阳,自己自作主张地给她选了一堆人,确实不好拒绝她的要求。
撄宁一句“唯有在公主府里拜天地,才可能不错。”就把武帝拒绝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武帝想,兴许是昭阳那府里暗中有点什么必要的机关?
昭阳没提过,他也没问过。
只要她不马上做个甩手掌柜回她那破山上,武帝都可以让她顺心些。
一个婚礼而已。
武帝心想。
*
话虽这么说,但真的到了昭阳成婚这一日。
宫里最坐不住的人就是他。
整整一天,他都看不见奏章上的一个字。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他堂堂一个九五之尊,女儿成亲当日,他这个做父皇的都不能亲自过去观礼!
为什么?!
武帝心里郁闷。
可郁闷也没用。
昭阳提醒过他,别忘了她是什么样的存在,大婚之日,她未必能够护得住自己那一身煞气,不牵连他的帝运。
九五之尊,乃紫薇星下凡,龙气浩荡。
她从人世间的恶念中脱胎,不死不灭,大婚之日,气运混杂,交错纵横,未必能克制得住。
龙气但凡折损一分,天下都有可能生出异变,黎民百姓刚刚休养生息不久,正是一扫颓然欣欣向荣之际。
此一时,上升的气运突然干扰,引发的连锁反应必然不是武帝想看见的画面。
身为一国之主,撄宁始终认为,没有任何事比他如今的皇位和为天下庇护之心更为重要。
她不过是应运而生的一把利刃而已。
名为父女,实为君臣。
因缘了解,她总要回她的凌绝峰上,他也要继续做他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
撄宁有时候会偶尔嫌他婆婆妈妈,太过仁义。
武帝气得骂她:“绝情绝义的皇帝谁不会做?!朕想做一时片刻的仁王,做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你总拆我台!”
撄宁总说:“父皇求得都是海市蜃楼,沙上建屋,水中捞月,龙椅都抢到手了,你不施金刚手段,怎么做稳帝王之位?”
“有你!”武帝被她气的生闷火。
撄宁叹气,无可奈何:“我算个屁。”
武帝真想掐她脖子。
爷俩打从第一天在凌绝峰上结契,就互相“相亲相爱”的做了这么多年父女。
武帝好不容易给她张罗了这一场大婚。
他是真的很想去义女昭阳府上坐“高堂”的,就像朝上的那些文武百官家中迎婚嫁娶,像市井百姓家里的父母一般。
坐在昭阳和那些女婿面前的上座。
名正言顺赏红封。
这样的画面,他平时想了不知道多少,可惜,都被昭阳那个坏孩子给他打碎了。
一个老父亲可怜巴巴地蹲在宫殿里,只能等待着明日黎明的到来。
太漫长了……
武帝想伪装一下,微服出宫去围观。
姚德安吓得连忙劝道:“皇上!万万不可啊!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老奴要留在皇上身边用心伺候着,万不能让皇上有任何散失!”
说完指着殿外面那一群侍卫。
“皇上,这乾宫里外都是公主殿下特意安排的鹰郎军,就是担心皇上今夜不适!皇上,保重龙体啊!”
武帝不高兴。
但姚德安的话也提醒了他。
这件事,昭阳确实是郑重其事地特地进宫来叮嘱过他。
她当时的神情并不轻松,与平日不同。
武帝也只是这么一想,并不是真的非要出宫去冒险。
要么他先睡了?
武帝尝试过躺下酝酿睡意,想着一早起来就能看见昭阳带着她那些驸马们进宫来觐见。
酝酿了几次,毫无睡意。
大白天的根本睡不着。
可清醒着,就总是心里蠢蠢欲动想做点什么。
姚德安想了想,给皇上出主意。
“皇上,后宫各位娘娘们,也有不少人关心公主大婚,奴陪皇上走走散散心?”
武帝抬眸看了他一眼,严肃了一会,突然笑了两声。
“也好,你陪朕去看看。”
“遵旨。”
听说皇上从前朝来后宫了!
大盛朝后宫,各宫各殿的主子们,听到这消息,纷纷打点起来。
昭阳公主成婚的礼制,不同以往。
就连宗正司和礼部也毫无借鉴的先例,连前朝诸位大臣们都说不上话,她们在后宫也只能干着急。
后宫有几位娘娘,也出身于昭阳驸马们的家中,一场婚事,无形之中也重新连接起新的关系,和新的麻烦。
以楼皇后首当其冲,但她毕竟出生不低,对其他妃嫔素尽管面上和气,到底心中是不怎么在意的。
昭阳公主是个异类。
一个异类怎么能得到皇上那么多的偏爱?!
楼皇后这么多想,始终想不通这一点。
她自小读书识字,明事理,观历史。
可史书上,篇篇页页如昭阳公主撄宁这般功高盖主的臣子,早就或被处理或结局凄惨。
哪有一个像她这般,在帝王面前恣意妄为的活的这么潇洒的人!
她不是见不得她好,她就是想不通!
武帝的性格,她很清楚。
并不是一个能纵容别人冒犯自己的帝王。
偏偏她撄宁是个例外!
例外这么多年了!
她真的很想看看撄宁如果犯了大错,皇上会怎么办?
还没想好楼家的未来,楼妄又像中了邪一般黏到她身边。
楼皇后真的快要气疯了。
这边喝着解火的汤药,那边忽然听到皇上四处慰问的消息。
楼皇后眯眼想了许久,忽然问身边的下人。
“嬷嬷,你说一个人真的不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