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温润的洒在地板上。
病房里的人纷纷侧身让开,形成一条整齐的通道。
“小乔,身子好些了吗?”
首长率先迈步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庄重,“今天来,除了看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
看着红木盒子里躺着的那枚勋章,乔安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乔安同志,”首长站到她面前,语气愈发郑重,“这是属于你的荣誉。”
“首长,我受之有愧!”
她非常清楚任何的成功都不属于她一个人,身处基地还在默默奉献的万万个“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首长颇为动容道:“你的奉献,值得这份荣耀。”
她去卫生间换上了军装,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乔安第一次生出了眷恋,原来她对死亡也没有那么坦然。
待她站定,首长上前,动作轻柔却无比庄重地为她戴上勋章。
胸前的勋章在阳光照耀下,映得她略显苍白的脸都多了几分力量感!
“感谢组织的信任与培养!”
乔安的声音还有些微哑,却字字铿锵,“我定不负重托,为国家的安全防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说着,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首长、对着军旗的方向,敬了一个标准而坚定的军礼。
首长眼中满是赞许与疼惜,“乔安同志,期待你早日康复,国家和军队,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
吴老太太在一旁早已红了眼眶,悄悄抹着眼泪,吴刚站在旁边,脸上满是骄傲与自豪。
可众人再是激动也还是记得院长的嘱托,乔安如今需要的是静养。
吴老太太再是舍不得,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病房。
首长最后看了乔安一眼,忍不住叹气,“乔安同志,有个人求了我好久想见你,你可要见上一见?”
乔安微愣,最后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个孩子也是个死心眼,若不是老战友找上了他鼻涕一把泪一把,他绝不会让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乔安休养。
乔安怔怔的看着病房门,直到几分钟后被人打开。
身着常服的李建国迈步进来,肩章上的两杠四星格外的鲜明。
他身形挺拔,只是鬓角已染了些风霜,脸上带着几分局促,眼神却炽热得让乔安有些不敢直视。
这时她才有些恍然,他们都不再年轻了!
“我就知道是你,谢谢你来看我。”
看着浅笑的乔安,李建国心中酸涩不已。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他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庞,喉间的酸涩愈发浓烈。
“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可是却连封信都收不到,我也不知道该把写给你的信寄到哪里?”
乔安脸上的笑意顿住,望着他已有霜色的鬓角,心头有些发堵。
“你可有怪我?”
“怪你什么?”
李建国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急切,“我从来没怪过你,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也有自己的理想要实现,我一直都为你自豪。”
他顿了顿,声音放柔,“我只是…只是遗憾,这六年没能陪你走过最难的日子。”
他喉结又滚了滚,原本炽热的眼神添了几分忐忑,他缓缓从常服内袋里摸出一个小锦盒,指尖微微发颤地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而是乔安当年送他的那块秒表。
“乔安,”他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她,“我知道我说这些有些突然,可我不想再等了。
这六年,我每想你一次,就听它在我耳边嘀嗒一遍。
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要等了,你不会回来了,可我知道你在为国家拼,每当听新闻里说又有了什么突破,我就知道那里面一定有你奔波的身影。
可我却时时都在懊悔,若是当年的站台上我更勇敢一点,若是那年的书房外我能多等一刻,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不一样?”
乔安的呼吸微微一滞,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她不知该怎么告诉李建国,她不属于这里。
乔安的喉间像堵着一团温热的棉絮,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都化作无声的叹息。
她望着李建国眼中翻涌的期盼与忐忑,望着他鬓角被岁月染白的霜色,望着他手里那只被磨得发亮的旧秒表。
不等李建国再说什么,她伸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脖颈,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脊背,随即微微用力,给了他一个坚实的拥抱。
如果这是李建国的执念,那就让她来终结这一切吧!
李建国身体微僵,随即猛地回抱住她,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力道却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乔安缓缓退开,眼神中已看不出任何波澜,“建国,对不起,无论当年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会动摇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什么。”
李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里的炽热也一点点褪去。
她抬手,轻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忘了我吧,李建国,找一个能陪在你身边的人,好好过日子,守好你脚下的这片土地,这块秒表你已经不需要了!”
她将锦盒缓缓合上,握在了手心里,丝毫没有还给对方的意思。
李建国僵硬的牵起嘴角,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陆原那个丫头还和我打赌想要赢我,怎么可能?”
他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已经带着颤意,“我告诉你乔安,这次你出了院后可不能再音信全无,咱们怎么说也算是交过命的战友,写封信不过分吧?”
乔安沉默了好久,久到李建国以为她不会答应。
“好,我答应你。”
乔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从床头抽屉里拿出纸笔,她是个重诺言的人,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办到。
深夜凌晨一点四十八分,在秒表的嘀嗒声中乔安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刻的北方县城一家医院中,响起了一阵婴啼声。
“恭喜你,是个女孩,六斤四两。”
产床上满头大汗的年轻妇人,慈爱的看向还在嚎哭的娃娃。
“帮我转告我的丈夫,孩子的名字我选好了,就叫安安,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