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帐之内,刹那的沉寂。
许久,那人又小声问道:“陛下,要查吗?”
“怎么查?紫莽军,你去查吗?能查出什么端倪?咳咳。”皇帐内一阵急促而短暂的咳嗽声。
“陛下。”
“无碍!”
“那,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太子殿下岂不是吃了好大的亏?”
“算了?肯定是不能算了,这样,你去,放出风去,就说朕说的,任何人都不许猜测紫莽军行刺之事,就说,朕,深知九皇叔的正直,确定不会是他的紫莽军。”
“殿下是想……”
“朕越是不查,越是信任紫莽军,紫莽军越是得自证清白,他不可能让紫莽军背这么一个黑锅的。”
“明白了,陛下是想以静制动,静观其变!!臣这就去安排!”
“……”
…
盛凝酥跟在崔宁身后,换了身颜色稍微艳丽些的宫装,发髻也挽成妇人专用的发式。
一路走,崔宁说教了一路,都是些宫里的规矩。
听的盛凝酥都要打退堂鼓了:“长公主殿下,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我这个身份卑微,实在不可面圣。”
“你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哪就卑微了?”崔宁笑道:“再者说了,你是良籍正妻,怎么会卑微?”
“不行,我,我紧张。”
“不用紧张,我都陪着你呢,”崔宁一路都握着她的手,调侃笑道:“俗话说的好,这丑媳妇早晚是要见公婆的,你也要早晚面见陛下的,早晚的事,那何不趁着如今这个机会,好好的见一见陛下。”
“殿下,您这比喻,不是很恰当,臣妻不敢领。”盛凝酥被说的有点汗流浃背了。
她充其量沾着谢南佑的光,是个小将军的正妻。
在寻常百姓人家,或许是点子荣光,可在皇亲国戚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没听说京都城五品以上的京官的比狗都多吗!?
哪就轮到她一个没有品级的妇人【丑媳妇】这个说法?
“长公主殿下,您以后可不敢在说这样的玩笑话了,要不然,且不说我了,就是我们家将军也要背个僭越的名声。”
“他谢南佑僭越的事情多,难道还在乎这个一个?”崔宁不以为意。
“殿下。”
“好好好,看在你的面子,本公主不说了,”崔宁见盛凝酥脸色实在难看,也就温柔了收回刚才的话:“以后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些话了。”
笑了笑,她突然又贴近盛凝酥的身边,在她耳边低语。
“说实话,我真的很中意你的。”
“啊?谢谢殿下垂爱。”
盛凝酥感觉长公主的这份宠爱有点莫名其妙,受宠若惊——就算是救了太子,也不至于让她这般错爱吧!?
崔宁被她那惶恐的样子逗笑了:“瞧你,怕什么呢,你那个夫君要是听到这话,怕是要跪地谢恩,你倒好,倒像是捧着烫手洋芋,有多远躲多远似得。”
“殿下。”金珠在身后提醒。
崔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一个从正德宫出来的身影。
“张舜!”崔宁微微翘起下巴:“他怎么在这?”
张舜!?
盛凝酥心思一动,立即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紫袍玉蟒带的年轻官员,踱着四方步,快步走出正德宫的偏门。
上一世,盛凝酥便听过此人的事情。
如果说谢承漠是武将中的佼佼者,那张舜便是文臣里的栋梁之材。
他十五岁进仕,一路开挂,二十三岁便成了太子太傅,也正是九皇叔闭关之时,教授太子文识的那位太傅大人。
张舜见到长公主,早早的站在路边,垂手躬身。
等崔宁到了近前,深深的抱拳行礼:“下官张舜,见过长公主殿下。”
“张大人,你又来做什么?”崔宁眼神阴冷:“都说了陛下抱恙养病,若非十分重要的事情,不得耽误陛下养身,满朝文武都能听懂人话,就你张太傅了不得,可以不听命令是不是?”
张舜深深一礼:“太子这些日子做了些文章,下官整理好了之后,送来给陛下过目。”
“是吗?”崔宁挑眸看向宫门方向,压低声音:“张大人你耳目那么多,就只说了太子诗文,没说别的?”
“长公主殿下想要下官说些什么?”张舜抬首,不卑不亢:“还请殿下明示,好让下官下次觐见陛下的时候,也说些轻松的事情为陛下分忧!”
“哼,你……”
“太傅,长姑祖母。”太子崔铮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他回宫去换了身衣服,刚刚才赶过来,一来就见到崔宁和张舜站在一起,猜测两人又要斗嘴,立即小跑着过来制止。
“太傅大人,你交代的诗文我已经背的通顺,等面见了父皇,我再同你说功课的事,长姑祖母,我们进去吧。”
有太子和缓,崔宁与张舜都不再说什么,各自对视一眼后,规矩的各自离开。
只是,在错身走过盛凝酥的时候,张舜的脚步顿了顿,若有所思的多看了她一眼。
盛凝酥生怕被这位文臣刺头惦记上,连忙把头低的更低了,踩着小碎步,跟在崔宁身后进了正德宫。
一入宫门,满是药味。
偌大的殿堂,似乎都挥散不去那股子药味。
“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
“崔宁见到陛下。”
“……”
盛凝酥没有身份,在这种场合下,连请安的资格都没有,进殿就跪在了殿门一侧,等待宣旨。
“父皇,听说你病势又沉了些,儿臣一直想来请安问候,可是皇祖母说,父皇静修,不得叨扰,儿臣便今日才来跪叩父皇,愿父皇早日康健,福泽万年。”
太子崔铮的嘴皮子也是甜的很,奶声奶气的请安问候。
皇帐后,陛下咳嗽了一会,气息有些喘急。
“祭祀的事,可是伤到你?快过来,朕瞧瞧。”
这是他迄今唯一的儿子,未来的根基,他不敢也不想他有事。
崔宁走进皇帐。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衫声后,皇上叹息:“还是朕欠考虑了,如今这样的非常时期,放你出去,难免会惹下有心人的是非……皇姑母,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