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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荒原,拒北城百里之外。

白雪茫茫,一座豪华无比的移动大帐,矗立在荒原之中。

乍一看去,好似孤零零的。

但若是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到,以大帐为中心,数之不清的三角羊皮军帐,几乎贴地漫延开去。

白雪落下来,那数之不尽的军帐,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枯草丛,只有零星几点并不起眼的黄光露出来。

整座荒原上,风声呼啸,天地一色。

豪华大帐中胡乐悠扬,伴随着阵阵粗犷的笑声。

偶尔有风掀起大帐门帘,暴露出其中一角风光。

炉火熊熊,有穿着单薄的舞女正拼命的扭腰摆胯。

在距离大帐极远的一座小山丘上,一前一后的站着两人。

北风刮过,隐约送来那座大帐中的胡乐声。

叮叮咚咚,好不欢快!

“阿切。”

小山丘上前面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拢着狐裘的手也松了一瞬。

北风趁机灌了进去,让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后方那人微微一动,作势便要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

“你就穿着吧,我没事。”

“可您的身体......”娇弱的女声响起。

“不必多说,左右不过是挨了那老道士一掌,这些时日也好的差不多了。”

“哼,可恶,属下早晚要把他的头割下来送给您。”

“咳咳,我要他的头干什么。”

“噗哧。”女子娇笑一声:“您不是说北狄右贤王,喜好拿人头来做酒器吗,到时候便拿去送给他。”

“呵,说这些都为时尚早,还是想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这片营区,到达那座大帐吧。”

二人正低声说话着,不远处传来数声惊呼。

“不好,果然有伏兵,回去禀报大将军。”

“走,都小心点,别弄出响声来。”

“妈的,就知道北蛮子没安好心,得亏将军心细如发。否则大军一旦出城,很容易便被包了饺子。”

山丘上,两人一动不动,风吹草低,倒像是露着的两尊高矮不一的雪垛子。

“是镇北军斥候。”

“呵呵,你去弄点响动出来,是死是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要不...我亲自动手,杀了他们。”

“嗯?”前面那人猛地转身,声音低沉,满含杀机:“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不,不敢,奴婢知错。”

“哼!”

那人冷哼一声,用力提起那道娇小的身形,猛地凌空砸了出去。

嘭!

雪地被砸出来一个大坑,积雪四溅。

巨大的响动瞬间惊起不远处掩藏的很好的北狄大营,转眼间,数十座军帐掀开,橘色的火光顿时照亮了大片地方。

军帐中呼啦啦钻出一群北狄兵来,很快战马也拉了出来。

火把亮起,北狄兵跃马扬弓,朝着那几名斥候逃离的方向追过去。

火光掠过,小山丘上已不见了人影。

几里地之外,两道人影如鬼魅般,在雪地上纵身飞跃。

两人跑了一段,倏地一转,直直朝着庞大营区中央的大帐冲去。

另一边,北狄骑兵追到近处,箭矢连发,呼啸破空。

“小子,快走,老马,二驴,我们留下来断后。”

“不行,出来的时候就好说了,咱们四人同生共死。”

“放你娘的屁,滚!”

战刀寒光一闪,劈开一支射来的箭矢。

“小子,就你腿脚快,务必要把消息传回去。”

“马大哥,我...”

“婆婆妈妈,别让老子看不起你,走啊。”

与此同时,北狄追兵已然近了,箭矢贴着耳边飞过,带着凌厉的杀机。

“别废话了,兄弟们,随我杀。”

三人同时停步,转身,朝着数十北狄骑兵悍不畏死的反杀了回去。

“三位哥哥,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

说罢,那人抹了一把眼泪,猫着腰,疯狂的朝着拒北城的方向突进。

只有把消息传回去,他们三个才死的有价值。

在他身后,战马的嘶鸣声也盖不住战刀劈进血肉的声音。

他一路狂奔,眼泪如一粒粒细碎的珍珠随风朝后飘去。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逃回去。

也不知道奔行了多久,兴许是短短片刻,兴许是过了许久。

身后突然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以极快的速度传来。

他剧烈的喘息着,突然,一支箭矢贴着他的头皮飞过,把裘皮帽子击飞的同时,顺带在他头上留下了一道血槽。

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片刻便糊住了他一只眼睛。

他根本顾不的疼痛,只是抬起手一把抹去血污,脚下丝毫不敢停歇。

他也根本不敢回头,想起大哥教给他的逃命技巧,在奔跑中,身体下意识的左右摇摆着。

幅度不大,但也能极大程度保证不会被射中后心要害。

数声破空声响起,他只觉肩膀一阵剧痛。

侧头一看,借着雪地反光,只见一截箭尖从肩膀上透了过来。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又一支箭矢命中了他的大腿。

一蓬鲜血飞溅,他痛呼一声,翻身滚倒在地。

后方,传来北狄骑兵“喔喔喔”的尖叫声。

然而,疼痛并没有摧垮他的意志,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趁着北狄骑兵还差一截距离,飞快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狠狠一挥把箭杆斩断。

随后,强忍着疼痛,拼尽全力,手脚并用朝着一侧狂冲。

秋天的草原,草叶枯黄,但还没有完全枯死。因此,草原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草窝子。

再一下雪,便成了一个个的雪窝子。

战马速度极快,几乎贴着他的身体飞奔而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一侧爬去。

他知道,北狄骑兵很快就会杀回来。

果然,他才爬出去数十步远,就听蹄声隆隆,北狄骑兵已然去而复返。

数十人围着他刚才负伤栽倒的地方,来回践踏。

片刻无果,便听有人用胡语大呼小叫,指挥众人四下散开搜寻。

他爬着爬着,突然摸到个水泡子。

听着身后蹄声渐近,他也顾不得是普通水泡子,还是能吃的沼泽,一翻身忍着刺骨的寒意钻了进去。

沙沙!

一匹战马挤开草窝子钻了进来,打了个响鼻,便不肯往前走了。

“嗯?”马背上的骑兵低头看去,草根处波光粼粼。

他跳下马背,拔出弯刀,蹲在水泡子边缘,朝着水中连刺了数刀。

水下翻翻滚滚,涌起一长串气泡。

那名北狄兵正自好奇,突然听的同伴大喊:“快,他在那,别让他跑了。”

北狄兵猛地起身,翻身上马,跟着众人飞奔远离。

片刻过后,水泡子中微微一动,那人吃力的翻身上岸,肚子上多了一道血口子,正汩汩往外冒血。

他痛苦的呻吟出声,剧烈的喘了几口气,顾不上包扎伤口,只用手捂着,起身跌跌撞撞朝前跑去。

夜幕中,蹄声如雷,他趁机探头望去,刚好看到远方一人被射落马上。

那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大哥!”他低吼一声,忍着身体和疼痛和心底的悲痛,埋头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