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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致命反扑!朱温的目标,宋州!

夜色如墨,泼满了汴梁城外的原野。

毫无征兆地,几处火光冲天而起。

像是黑色的幕布上,陡然绽开的血色花朵。

贺德伦伏在马背上,只觉胸中一股烧灼的快意直冲喉咙。

他身后的五千“踏白军”,人衔枚,马裹蹄,已化作一群驰骋在朱温心腹之地的暗夜死神。

他们不攻坚城,不恋财货。

目标只有一个——粮仓、草料场、军械库。

“烧!”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喝,又一处囤积着军资的院落被火油引燃。

烈焰贪婪地舔舐着木梁,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远处的汴梁城头,梆子声、锣鼓声乱成了一锅粥。

可等守军集结出城,踏白军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地灰烬和映红了半边天际的火光。

这战法,贺德伦熟。

朱温更熟。

当年李烨奇袭通济渠,一把火断了他的粮道,几乎让他兵败洛阳。

如今,贺德伦奉命行事,就是要将那场噩梦,在朱温眼前原封不动地重演一遍。

他们就是一柄最锋利的匕首,在朱温庞大的身躯上,肆意划开一道道流血的口子。

消息传到郓州城外的宣武军大营,朱温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帅帐,他一把将案几上的令箭文书统统扫落在地。

“李烨!又是这招!他这是在羞辱本帅!”

朱温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他麾下的将领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喘息都小心翼翼。

上次吃这个亏,是轻敌。

这次被故技重施,简直是被人剥下脸皮,扔在地上反复践踏。

帅帐之内,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谋主李振,缓缓上前一步。

他将散落在地的几支竹简一一捡起,轻轻放回桌角,仿佛在整理一件艺术品。

他那从容不迫的气度,与朱温的狂怒形成了冰与火的对比。

“主公,怒火攻心,只会让李烨的奸计得逞。”

李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朱温的喘息。

“贺德伦这支偏师,来去如风,的确是心腹之患。”

“但若我军分兵去剿,正中其下怀,他们就是要用这支兵马,拖住我军攻克郓州,为西线的变局争取时间。”

朱温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听进去了几分。

“那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任由这群耗子在我家粮仓里放火不成?”

“主公请看。”

李振走到地图前,竹杖点在了兖州和郓州。

“朱瑾新败,已是丧家之犬,退守兖州,不足为虑。”

“朱瑄困守孤城,士气已泄,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此二人,已是棋盘上的死子。”

他的竹杖顺势划过忠义军的防线。

“再看李烨。葛从周被朱珍将军钉死在郑州;赵猛远在关中,被王行瑜拖住;他本人虽号称亲率主力东出,但兵力必然有限。”

“如今又分出贺德伦这支孤军行此险招,可见其捉襟见肘,兵力已到了极限。”

一抹深邃的慧黠在李振眼中浮现。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想用一支奇兵撬动全局。”

“可他忘了,真正决定胜负的,永远是主力决战!”

“贺德伦这支兵马,看似是他的杀手锏,实则也是他最大的破绽!”

朱温的眼睛瞬间亮了,猛地凑到地图前:“先生的意思是……”

“攻敌之必救!”

李振的竹杖重重地顿在了地图东南角的一个点上。

宋州!

“刘闯在斗门亭折损过半,如今宋州守军不过三五千残兵,人心惶惶!”

“此地乃忠义军南面门户,更是李烨起家之地,他麾下将领多出于此!”

李振的声音透着一股冰冷的算计,字字如刀。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救!”

“主公只需留下庞师古将军继续围困郓州,再遣李唐宾将军监视兖州。”

“您则亲率我军主力,调转枪头,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宋州!”

“那贺德伦不是来去如风么?宋州被围,他救还是不救?”

“李烨不是要掀棋盘么?他起家的根本、麾下的爱将危在旦夕,他来还是不来?”

“只要他们敢来,便是自投罗网!”

“我军以逸待劳,于宋州城下布下天罗地网,一战便可尽歼其有生力量!届时,贺德伦的奇兵、李烨的主力,都将化为乌有!”

“中原大局,一战可定!”

“好!好一个‘攻敌之必救’!”

朱温一拳砸在帅案上,脸上的暴怒已化为森然的狞笑。

“传我将令!”

“庞师古继续围城!”

“李唐宾进驻曹州,给朱瑾点颜色看看!”

“其余各部,整顿兵马,三日后,随本帅南下,直取宋州!”

他看着李振,满脸赞许,一字一顿道:“李先生,真乃吾之子房也!”

……

就在朱温调转枪口,布下针对宋州的杀局之时。

洛阳魏王府内,即将出征的李烨,却正进行着一场截然不同的“内修”。

“我走之后,洛阳的军政,便托付给诸位了。”

李烨的目光扫过罗隐、张全义、张归霸等人。

他对张归霸道:“洛阳守军五千人与你的三千车营合编为拱卫都,你升为拱卫都指挥使,将士们尚需磨合,练兵之事,一日不可懈怠。”

“我要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能上阵杀敌的虎狼之师。”

“操练场上多流汗,战场上才能少流血。”

“不合格的,淘汰!怯战的,淘汰!把忠义军的军饷,用在最精锐的士卒身上!”

张归霸轰然应诺:“主公放心,末将定将这支兵马,练成真正的铁军!”

李烨又转向河南尹张全义,这位降将如今已是他治下最重要的民政大员。

“张府尹,屯田之事,乃我军立足之本。”

“我给你权力,给你兵丁护卫,洛阳、孟州、怀州、汝州之地,所有无主荒地,尽数开垦!”

“招揽来的流民,按户授田,官府提供种子农具,头两年免赋,第三年起只收三成。”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到了我李烨的地盘,就有饭吃,有地种,有安稳日子过!”

张全义躬身长揖,这位见惯了世事沉浮的老官僚,此刻眼中竟隐有泪光。

“魏王仁德,实乃苍生之福!老朽必不负所托,为魏王打造一个富庶的河南!”

他心中清楚,这不仅仅是权宜之计。

当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百姓,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土地文书,第一次看到自家田里长出青苗时,他们迸发出的力量,将比任何军队都更加坚不可摧。

魏王,这是在为这片残破的中原大地,重新注入生机。

最后,李烨看向罗隐。

“罗先生,‘谛听都’与‘文书营’,是我军的耳目与头脑,洛阳的内修,还需你居中总览。”

“另外……长安那边,有劳先生多费心了。”

罗隐手持竹杖,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无波。

“主公在外征战,当心无旁骛。”

“洛阳与长安,有隐在。”

三日后,洛阳城东门大开。

李烨身着玄甲,亲率“玄甲都”主力,如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滚滚向东。

旌旗招展,马蹄如雷。

他布下了掀翻棋盘的奇招,朱温则设下了围点打援的死局。

两位当世枭雄,尚未正式照面,一场决定中原归属的惊天对弈,已然拉开了序幕。

而此刻的李烨还不知道。

另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遥远的长安,悄然向他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