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宋德才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咱们是她爹娘!她还能不认咱们?到时候,让她跟皇上求求情,再给咱们赐个大宅子,多派些护卫,不就行了?”
宋泽文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聂大人可能是在吓唬我们,想让我们入宫后老实点。毕竟我们是皇后的亲人,皇上就算不喜欢我们,也不至于真的杀了我们。”
他的话像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宋奶奶定了定神,拍着桌子说道:“没错!他就是在吓唬我们!我们是瑶丫头的亲人,就是皇上的亲戚,天底下哪有杀亲戚的道理?说不定是聂大人想让我们给他好处,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么一想,宋家人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他们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等见了宋瑶,该如何诉苦,该如何表功,比如一路艰辛来寻她,又该如何理直气壮地讨要他们想要的一切。
从金银珠宝、田产地契,到官位权势、奴仆成群。
越是讨论,他们心中的恐惧就越被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现实所见刺激得无限膨胀的贪婪。
这些话,他们在来时的路上讨论了无数遍,但那时他们的想象局限于认知,过于漂浮,不够具体。
可当他们这一路走来,亲眼见到了京城的繁华似锦,见到了高门大户的朱门广厦,见到了街上绫罗绸缎的行人、前呼后拥的权贵........欲望如同野草般疯长。
昨天还觉得能顿顿吃肉就是神仙日子,今天就已经在幻想穿着绫罗绸缎、驱使成群的奴仆了。
可以说,每多见识一分京城的富贵,他们心中想要的东西就多上一分,每天都有更贪婪的念头冒出来。
短暂的恐惧,并未能浇灭他们的贪欲,反而像是一瓢油,泼在了那本就旺盛的火焰之上。让他们对进宫认亲,抱有了更加疯狂的期待。
...
翌日,清晨。
宋家人在几个面无表情的太监引领下,穿过高耸朱红宫墙的甬道。
所谓的下马威,根本无需特意安排。
皇宫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强大的威慑。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重重殿宇,雕刻着蟠龙御道的汉白玉台阶,沿途侍立的带刀侍卫,那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和脚步声........
这一切,无一不在冲击着他们脆弱的神经。
宋德才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努力想挺直腰杆,做出点国丈的派头,但瑟缩的脖颈和躲闪的眼神,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原本志得意满的模样荡然无存。
黄小梅死死拽着宋泽宝的手,连头都不敢抬,眼角的余光瞥见宫墙上的龙纹浮雕,吓得心脏直跳,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宋奶奶更是腿软的,需要两个儿子搀扶着才能走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价值连城的琉璃瓦。
宋泽文还算镇定些,但紧抿的嘴唇,也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贪婪地呼吸着这象征着权力顶端的空气,心中幻想着自己于京城立足的未来。
宋嫣则低垂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心中的不安远大于贪婪,不知为何,当踏入这片地方以后,她就觉得很害怕。
终于,他们被引到了一处偏殿。
殿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四周陈设着精美的珐琅器皿和玉雕摆件。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香气。
宋家人的目光在这些珍宝上打转,恐惧中忍不住透出贪婪,恨不能将这些宝贝都装进自己的口袋。
当那道身着孔雀蓝织金宫装的身影,在宫女的簇拥下,在凤椅上坐下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宋瑶?
那个记忆中总是低着头,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发枯黄,瘦小干瘪,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如同角落里一抹灰不溜秋影子的.......宋瑶?
眼前的女子,肤若凝脂,一双杏眼流转间带着一种被娇养出来的慵懒与光华。
她身姿窈窕,即便怀着身孕,也丝毫不显臃肿。
那身华美至极的宫装,在她身上仿佛只是理所当然的点缀,气度斐然。
这不仅仅是物质的堆砌,更是心境的彻底蜕变。
由此可见,刘靖这些年,是将宋瑶如何捧在掌心,用宠爱与奢靡,将灰扑扑的女孩,娇养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宋家人都彻底呆住了,张大了嘴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宋父宋德才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他见宋瑶在上面高高在上地坐着,丝毫没有晚辈见到长辈该有的恭敬、激动,甚至没有起身相迎!
这算什么玩意儿?!
他很生气,觉得女儿简直是忘本!
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但他环顾四周的宫女太监,还有殿外侍卫的身影,他那点欺软怕硬的本性让他根本不敢开口斥责,甚至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他只能拼命地用眼睛去瞪站在他旁边的黄小梅,示意她这个当娘的赶紧上前去说话,去教训女儿,或者至少,去拉拉关系。
在宋德才眼里,女儿如今这般没规矩,都是黄小梅的错。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宋瑶根本就是对他们不待见。
宋母黄小梅被丈夫瞪得一个激灵,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凤椅上光彩照人的贵人,几乎不敢相认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这
“瑶丫头?”黄小梅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当年那个被像丫头使唤一样的女儿,如今竟长成了如此矜贵的贵人。
通身的气派,这矜贵无比的模样.......真的是她的瑶丫头吗?
但贪婪终究压过了陌生感。
她马上反应过来,意识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黄小梅几乎是下意识将躲在她身后的小儿子宋泽宝,猛地推到了前面来,讨好道:
“瑶、瑶丫头....不,皇后娘娘!这......这是你弟弟,泽宝!当年您走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您还没见过他吧?”
“快,快好好看看!你弟弟他可聪明了,都说他是有大出息的!”
她的话语急切,仿佛推出儿子是一张最重要的王牌,能瞬间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
然而回应她的,是宋瑶一声极轻的笑。
笑声中不带任何嘲笑的意味,仿佛只是因为黄小梅的举动很有趣。
取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