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霜站在别墅的玄关处，脚步无法再挪动分毫。
眼前的画面，充满了荒诞与不真实感。
草坪上，那些在过去跺一跺脚，就能让一方地域震动的宗门巨擘，此刻像一群等待发落的囚徒。
他们的表情里，混合着恐惧、敬畏，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千年传承的骄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那位年轻的神明，似乎不高兴了。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无声地滑开。
苏阳穿着一身居家的休闲服，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草坪上黑压压跪着的人群，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前那些琳琅满目的宝盒，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那眼神，平静得像是看着公园里的一群鸽子。
“丹王”孙百草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不敢抬头，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更深地叩进草地里，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罪人孙百草，携药王谷上下，向苏天尊请罪！”
“我等有眼无珠，冒犯天威，愿献上药王谷千年积累，所有丹药、灵草、功法、秘宝，只求天尊……饶恕我等愚昧之罪！”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身后数十名长老弟子，也将头颅重重地磕在地上。
“请天尊饶恕！”
“请天尊饶恕！”
声音汇聚在一起，却显得那么微弱，那么无力。
苏阳没有理会他们的叩拜。
他走到那堆紫檀木盒前，目光随意地扫过。
千年份的血龙参，能让断肢重生的九转还魂丹，散发着法则波动的地阶兵器……任何一件，放在外面都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苏阳的目光，只是从它们身上一一掠过，没有停留。
他像是逛地摊一样，随手从一个木盒里，拿起了一本泛黄的，用金丝线装订的古籍。
封面上写着四个古字：《青木长生诀》。
孙百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药王谷的镇派之宝，最核心的传承功法！
难道……天尊对这个感兴趣？
只要他感兴趣，那就还有希望！
“这本功法，是你们药王谷的根本？”苏阳淡淡地问道，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
“是……是的！此乃我宗开山祖师所创，历经一千三百余年，由三十六代宗主不断完善，是……是当世最顶尖的木系长生法门！”孙百草连忙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献宝的期盼。
苏阳“哦”了一声。
他没有翻看，只是将那本古籍拿在手里，闭上了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然后，他睁开眼，将那本被孙百草视为神物的《青木长生诀》，随手扔回了木盒里。
动作轻飘飘的，像是扔掉了一份没有价值的废纸。
“哗啦。”
古籍落在丹药堆里，发出的轻响，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药王谷门人的脸上。
孙百草整个人都懵了。
“总计三千七百四十二句心法口诀。”
苏阳平静的声音响起。
“其中，有九百二十一处能量运行路线，存在冗余和浪费，效率可提升三成以上。”
“有三百一十五处对于‘生机’法则的理解，存在根本性的谬误，长期修行，必然导致生命力驳杂不纯，晚年必有大厄。”
“还有七十二处关键节点的转化方式，简直是胡闹，无异于在体内埋下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苏阳每说一句，孙百草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苏阳说完，孙百草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只剩下死一样的灰败。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三秒！
他只用了三秒！
他甚至没有翻开书页！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得比自己这个修行了上百年的宗主还要清楚？
那些所谓的“谬误”，其中有几处，确实是历代宗主都语焉不详、含糊带过的难点，他们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可到了苏阳口中，却成了“胡闹”和“炸弹”？
他们坚守了千年的信仰，他们引以为傲的传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化作了漫天尘埃。
“一部漏洞百出的功法，一堆催生出来的药材，一堆炼制手法粗糙的丹药。”
苏阳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声音依旧平淡。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千年积累？”
“你们觉得，这些东西，对我有什么价值？”
这番话，比任何酷刑都来得残忍。
它剥夺了这群旧时代遗民最后的尊严。
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在神明的眼中，一文不值。
孙百草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绝望。
彻底的绝望。
连献上一切，换取宽恕的资格都没有。
这才是最深沉的惩罚。
夏凝霜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头也泛起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苏阳很强，但她从未想过，他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他看待这些宗门的方式，已经不是强者看待弱者，而是……一个高等文明，在审视一个原始部落的祭品。
苏阳没有再看倒下的孙百草。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人，望向了更远的天际。
“物质，会腐朽。”
“生命，会凋零。”
“唯有知识与信息，才能跨越时间，得到永恒。”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也传入了别墅里，夏凝霜的耳中。
那些陷入绝望的长老们，猛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苏阳。
知识？
永恒？
苏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们，那眼神里，终于不再是纯粹的平静。
“你们最大的财富，不是这些药材，也不是这些功法本身。”
“而是创造这些东西的过程，是你们历代先人对这个世界一次次探索、试错、记录所留下的所有信息。”
“是每一份丹方的推演手稿，是每一门功法的创造思路，是每一代人对天地灵气的感悟笔记，是你们宗门传承上千年，所记录下来的所有历史、地理、人文……这一切，才是真正的宝藏。”
苏阳的话，像一道光，劈开了他们心中浓重的绝望迷雾。
他们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宗门的价值。
“我不需要你们的丹药，不需要你们的灵草，更不需要你们这些错漏百出的功法。”
苏阳宣布道。
“从今天起，成立‘人类文明遗产保管局’。”
“所有宗门、世家，必须将门内自古至今，所有的典籍、手札、图录、笔记……一切承载知识与信息的物品，全部上交，进行数字化备份。”
“我，会对这些知识进行优化、补全、归纳。”
“未来，这些经过优化的知识，会以贡献度的形式，向全人类开放。”
“你们……”苏阳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将成为第一批贡献者，也是新时代的第一批奠基人。”
死寂。
草坪上，一片死寂。
那些长老们，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却从绝望，慢慢变成了呆滞，然后，是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的火光。
他们……不是罪人？
他们是……贡献者？
奠基人？
这个转折，让他们的大脑几乎宕机。
苏阳不再多言。
他抬起手。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那些装满天材地宝的紫檀木盒，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到了一边。
唯有那些承载着知识的古籍、卷轴、玉简，缓缓地，自动地飞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
一本。
十本。
百本。
上千本！
药王谷的千年藏书，在这一刻，尽数升空，像一片沉默的星河，环绕在苏阳的周围。
苏阳的双眼中，亮起了淡蓝色的数据流光。
【永恒图书馆·地球分库构建中……】
【扫描任务开启……】
【知识树‘炼丹学’分支建立……】
【知识树‘草药学’分支建立……】
【知识树‘功法学·木属’分支建立……】
一本本古籍，无风自动，书页急速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无数古老的文字和图画，化作最纯粹的信息流，被吸入苏阳的眼瞳深处。
同时，一本本虚拟的书籍，在他的脑海中，那座无边无际的永恒图书馆里，分门别类地出现在书架上。
并且，每一本书籍的内容，都在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勘误、补全、和优化。
“原来如此……这株‘龙血藤’的催化，需要的是月华之力，而不是什么地火之精，难怪成功率不足一成……”
“《青木长生诀》的第七层，这里的灵力转化，应该模拟‘光合作用’的法则结构，而不是粗暴地鲸吞……”
苏阳的口中，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声低语。
每一句低语，都让那些药王谷的长老们身体一震，眼神中的敬畏，彻底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那是凡人，聆听到了神谕。
就在这时，苏阳的扫描，触及到了一份混杂在众多典籍中，毫不起眼的残破手札。
这份手札，并非药王谷之物，而是他们百年前覆灭一个名为“天门”的小宗门时，收缴的战利品。
【发现高价值加密信息……】
【破解中……】
【破解成功。】
一段尘封的信息，在苏阳的意识中展开。
那是一份来自“天门”某位先祖的游记手札，记录着他在一处上古遗迹中的发现。
“……昆仑之巅，天路断绝。偶入一传送古阵，竟抵太阴星核，见广寒仙宫之残垣。宫前有碑，书‘月宫’二字。宫深处，寒气彻骨，见一石，悬于空中，状若泪滴，通体冰蓝，其光华能冻结神魂。碑文云：‘神之泪，可补天缺’。吾欲取之，被其寒光所伤，仓皇而退，古阵亦毁……”
苏阳的目光，微微一凝。
月宫？
神泪石？
能冻结神魂，还能……补天缺？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道横亘在蓝星上空，不断向下滴落着深渊能量的巨大裂隙——“天渊”。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的心中，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