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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草原上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掠过枯黄的草尖,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夜幕下哀泣。赵云立马于一处矮坡之上,银甲在稀薄的星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仿佛冰霜凝结。他身后,是五百静默无声的骑兵,人与马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如同潜行的雾霭,唯有偶尔响起的马鞭轻响与铁甲摩擦的细碎声响,昭示着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前方那片在晨曦微光中逐渐显现轮廓的旷野。这里是并州以北,长城之外的胡族传统游牧之地,如今已在他的兵锋威慑之下。自去年秋冬至今年初春,他与田豫配合默契,一个挥动铁拳扫荡不臣,一个伸出援手开设榷场,已将河东郡以北的广袤区域梳理了一遍。大规模的抵抗已经消失,但零星的麻烦和潜在的威胁从未断绝,如同草原上的野火,稍有不慎便会死灰复燃。

“将军,”一名斥候轻夹马腹,来到坡下,低声禀报,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前方发现一个奚人部落正在向东北方向迁徙,约有帐幕百余,牛羊不多,队伍中妇孺居多,未见作战队形。”

赵云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仿佛冰封的湖面。“规模不大,像是避祸迁徙。看清楚是哪一部了吗?”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看旗号像是原本依附峭王的小部落,峭王在黑石寨被田将军和您击溃后,他们就散了,如今像是要去投靠更北面的亲戚。”

“保持监视,只要他们不靠近我军防线五十里内,不予理会。”赵云下令,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传令各部,继续按预定路线巡弋,遇小股胡骑,驱散即可;遇大队人马或坚固营地,立刻回报,不可擅自接战。我们的刀,要用在最该用的地方。”

“诺!”斥候领命,调转马头,如幽灵般再次融入昏暗的草原。

赵云轻轻一抖缰绳,战马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下矮坡,蹄声沉闷。他的任务不是无止境的杀戮,而是持续的威慑,如同悬在草原各部头顶的利剑,让他们记住谁才是这片土地现在的主人。田豫的怀柔是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而他赵云的兵锋,则是告诉他们,顺从这希望才能活,逆之则亡。这道理,简单而残酷。

队伍继续前行,天色渐亮,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草原的辽阔与荒凉尽收眼底。枯黄的草浪延伸至天际,与灰蒙蒙的天空相接。偶尔能看到被焚毁的小型营地遗迹,焦黑的木桩和散落的残破器物无言地诉说着此前反抗者的下场。赵云的眼神没有丝毫怜悯,乱世之中,刀剑是最好的道理,这是他在公孙瓒麾下时就明白的,如今在温侯吕布麾下,这条道理执行得更加彻底,也更加…有效。他要做的,就是让这“有效”二字,深深烙进每一个草原部落的心里。

与此同时,位于边境新设立的“平虏榷场”,却是另一番景象。

天色大亮,榷场内已是人声渐起。以粗大原木和荆棘围出的空地上,汉军的官吏和手持长戟的士兵维持着秩序,眼神警惕。一些胆子较大,或者确实急需盐铁粮食的小部落牧民,穿着臃肿的皮袍,脸上带着风霜与谨慎,牵着瘦弱的牛羊,捧着积攒的皮子、羊毛,与端坐在桌案后的官市吏员交易。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的腥膻、皮革的臭味以及粗茶淡饭的气息。

田豫穿着一身普通的军官皮甲,并未显露身份,在市场中缓步行走,目光看似随意,却精准地扫过每一笔交易,听着双方或激烈或隐忍的讨价还价。他停在一个贩卖粗布和陶器的汉人小贩摊前,随手拿起一个灰褐色的陶罐看了看,指尖感受着那粗糙的质地。

“这位军爷,好眼光,这罐子结实着呢!煮肉炖汤都不怕裂!”小贩满脸堆笑,殷勤地介绍。

田豫放下罐子,看似随意地问道:“近来生意如何?这些胡人,可还安分?”

小贩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回军爷,比前几个月好多了。刚开始都没人敢来,怕咱们秋后算账,现在嘛,日子总要过不是?他们没了盐,人没力气,牲口也要生病。只要赵将军的骑兵不来这边转悠,这边交易就还算太平。”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不过…听说北边远些的地方,不太平。好像之前被打跑的乌桓峭王残部,又在凑拢人马,还跟鲜卑人轲比能手下的小帅搭上了线,具体想干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田豫眼神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哦?消息可靠吗?”

“是几个常往更北面跑的行商带回来的话,有鼻子有眼。说是峭王的人不甘心,想找回场子,但一时半会儿也没那力气打回来,主要是防着咱们继续往北打他们。”小贩说道,“鲜卑那边的轲比能,势力不小,也在观望,看看咱们这边到底是真心贸易,还是缓兵之计。”

田豫点点头,丢给那小贩几个五铢钱,算是赏钱,然后转身离开。他需要的就是这些零碎的信息,来自底层,来自商旅,穿梭于各部落之间,他们的见闻往往比正式的军报更能反映真实情况,拼凑出草原暗流下的动向。

当天下午,田豫回到了设于边境要塞的军中大帐。帐内陈设简单,唯有悬挂的羊皮地图和简陋的沙盘显示着此地的军事用途。不久,门外传来沉稳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的清脆声响,帘帐掀动,赵云带着一身风尘与寒气,大步走了进来,银甲上犹自沾染着草屑与露水。

“子龙将军,巡弋辛苦了。”田豫起身相迎,亲自倒了一碗温好的酪浆递过去。

赵云接过,也不客气,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疲惫。“北面还算平静,只遇到几个零星小部落迁徙,未发现大规模敌军集结。”他简略地汇报了情况,声音因长久未言而略带沙哑,然后看向田豫,“国让这边有何消息?”

田豫将今日市集所得,以及之前通过其他渠道汇总的情报细细说了出来:“…情况大抵如此。乌桓残部心有不甘,但与鲜卑勾结,目前看更多是寻求庇护、壮大声势以自保,短期内应无力南下报复。然,草原部落,习性便是畏威而不怀德。仅靠榷场怀柔,时日一久,恐有部落以为我软弱可欺,渐生怠慢甚至妄念。”

赵云放下陶碗,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宝剑:“云亦做此想。零散部落不足为惧,但需防其结成新的联盟,或出现桀骜不驯者挑战权威。我军当继续展示武力,择其顽劣者精准打击,使其知惧,方能保榷场长久安宁,令怀柔之策得以施行。”

“正合我意。”田豫走到沙盘前,指向西北方向一个用红色小石标记的地点,“此处有一个‘黑狼’部落,首领名为骨力,性情彪悍贪婪,此前曾多次参与对边境村镇的劫掠,赵将军此前率军扫荡时,他见机得快,望风而逃,未被惩戒。近来我招抚各部,唯他屡召不至,态度倨傲,反而趁机收拢了一些溃散的乌桓马匪和逃亡的罪奴,隐隐有坐大之势,附近几个小部落已受其胁迫。此等刺头,不拔除,榷场永无宁日,我等在北疆建立的秩序亦会遭其挑战。”

赵云看着那个地点,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大约八十里,是骑兵奔袭一日可至的距离。“目标就是他。打掉黑狼部,既能立威,也能让其他观望的部落明白,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温侯的意志,不容挑衅。”

“好!”田豫一击掌,眼中闪过决断,“我即刻安排,让已归附我们的几个小部落放出风声,就说我军近日粮草转运不济,巡弋力度将减弱。子龙将军可率八百精骑,人衔枚,马裹蹄,明日凌晨出发,避开大道,傍晚时分抵达其营地附近,趁其不备,发动突袭,务必速战速决,焚其营帐,俘其青壮,缴其牲畜。首级…就不必带了,留给草原上的秃鹫和野狼吧,让它们告诉后来者,反抗的下场。”

“明白。”赵云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在讨论一次普通的行军演练,但那微微眯起的双眼,已透出凛冽的杀机。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被挑选出来的八百精锐骑兵沉默地开始最后检查马具、兵刃,携带足够的肉干和清水,给战马喂足精料。整个军营弥漫着一种临战前的肃杀与沉寂,只有金属碰撞的轻响和压抑的指令声。

而在数百里之外的南阳,温侯府的书房内,炭火温暖,驱散了春寒。吕布正展开一份由快马送来的北疆军报。上面详细记述了近期田豫与赵云的工作,包括榷场的交易种类、数量,对乌桓、鲜卑动向的分析判断,以及最后附上的,关于即将对“黑狼部”实施惩戒性打击的计划概要。

吕布看完,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将绢帛递给身旁正在安静整理文书的蔡琰。“北疆有子龙和国让,一刚一柔,张弛有度,我可以高枕无忧了。”他语气中带着难得的轻松。

蔡琰接过,快速浏览一遍,娟秀的眉宇间透着沉稳,轻声道:“刚柔并济,田将军和赵将军确实配合默契。此策若能持续,北疆渐可安稳。只是…如此持续用兵,虽是小规模清剿,钱粮军械的消耗亦是不小,需得后方源源接济。”

“无妨。”吕布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庭院中初绽的新芽,目光却仿佛已越过于里,落在了那片广袤的草原上,“北疆不稳,则并州难安,中原亦会受其扰。这点消耗,比起将来可能发生的大规模边患,值得。告诉李肃,让他手下那些‘耳朵’和‘嘴巴’,想办法把咱们在北疆如何连战连捷,又如何敞开榷场、欢迎诚心贸易的消息,散到袁本初的幽州去。特别是要让那些与乌桓、鲜卑有来往的商人、首领知道,选择合作,才有活路和财路。”

“是。”蔡琰应下,提笔蘸墨,在摊开的纸笺上优雅而迅速地记录着吕布的指令。

吕布的目光重新投向北方,眼神锐利如刀,似乎能穿透重重屋宇和山河阻隔,看到那片即将被鲜血与火焰再次洗礼的牧场。“想报复?也得先有那个牙口才行。子龙这一刀下去,就是要敲掉他们最锋利的几颗牙!”

是夜,月黑风高,浓云遮蔽了星月。赵云的八百骑兵如同暗夜中流淌的金属溪流,人无声,马衔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要塞,沿着斥候探查好的隐秘路径,向着西北方向,“黑狼”部落的栖息地,疾驰而去。冰冷的铁甲映不出丝毫光亮,唯有将士们眼中坚定的寒芒,在浓重的夜色中一闪而逝。

当第一缕阳光勉强撕破地平线的黑暗,照亮那片枯黄草原时,等待黑狼部的,将不是往常的牧歌与炊烟,而是来自汉军精骑雷霆万钧的打击,以及彻底覆灭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