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之外。
兵部尚书、钦差大臣宁建国，身着紫色官袍，腰悬皇帝亲赐尚方宝剑，在一队精锐御林军的护卫下，肃立于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前。
他面容沉毅，目光如电，扫视着这座在外表看来并无异常，却仿佛蛰伏着洪荒巨兽的府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连他身后那些久经沙场的御林军士兵，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呼吸略显粗重。
宁建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对皇命的忠诚，有对未知的警惕，更有对府内那位“逆臣”难以言喻的忌惮。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
“本官，兵部尚书、钦差大臣宁建国，奉陛下旨意，特来宣抚，请见萧……萧将军。” 他略一迟疑，还是用了“将军”这个旧称，此刻并非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森严戒备，反而是一片幽静庭院，假山流水，草木葱茏，只是那寂静中透出的气息，让宁建国都感到一丝心悸。
一名身着灰衣、面容平凡的老仆垂手立于门内，声音平淡无波：“大人请随我来，主人在内厅等候。”
宁建国挥手示意御林军在门外等候，独自一人跟着老仆穿过庭院曲廊。
他敏锐地感觉到，一路行来，暗处至少有不下十道目光扫过自己，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冰冷的审视，其气息之凝练，竟让他难以准确判断深浅。
这萧府，果然是龙潭虎穴！
步入内厅，光线稍暗。
只见萧无病一身玄色常服，并未着官袍，正悠然坐于主位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他恢复了以前萧无病样貌，面容平静，看不出丝毫被罢免官职、面临问罪的窘迫，反而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宁尚书，别来无恙。”萧无病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宁建国，语气淡然，既无恭敬，也无倨傲。“陛下和朝堂诸公，可是有什么新的旨意要给萧某？”
宁建国定了定神，挺直腰板，朗声道：“萧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柳、傅、魏三家之事，震动朝野，天下哗然！陛下震怒，百官惊惧！本官奉旨前来，就是要问将军一句，此事，是否与将军有关？！”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萧无病，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萧无病闻言，轻轻放下玉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宁尚书这是在审问我？”
“本官乃奉旨问询！”宁建国强调道，手不自觉按上了尚方宝剑的剑柄，似乎想借此增添几分底气。
“问询？”萧无病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几分嘲弄，“证据呢？就凭李文博那几句猜测，就想定我萧无病的罪？宁尚书，你也是沙场老将，当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宁建国面前，虽未刻意释放气息，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让宁建国呼吸一窒。
“我萧无病镇守北疆，浴血厮杀，拒蛮族于国门之外，身上伤痕累累，可曾有过半句怨言？朝中衮衮诸公，安居京城，享尽太平，却在我背后捅刀子，罗织罪名，欲置我于死地！”萧无病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话语中的寒意却让厅内温度骤降，“如今，那几家自己遭了报应，倒成了我的罪过？已天下间，可有这般道理？”
宁建国被他问得一时语塞，他何尝不知其中曲折。但皇命在身，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即便如此，将军也不该行此……此酷烈手段！此乃动摇国本之举！”
“国本？”萧无病目光陡然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宁建国内心，“若任由门阀世家那些蛀虫啃食，这国本迟早要被他们啃光！我此举，不过是替陛下，替这大乾天下，清理门户罢了！”
他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宁尚书，你回去告诉陛下，也告诉朝堂上那些还在做着美梦的人。我萧无病，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北疆防线，有我一日，便固若金汤。但若有人还想在我背后搞些小动作……”
萧无病没有再说下去，但其未尽之意，配合着旁边孙尚香与影老那冰冷的目光，让宁建国瞬间如坠冰窟。
那三家灭门的惨状，仿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至于罢官夺职，”萧无病语气一转，重新坐回主位，恢复了之前的淡然，“虚名而已，萧某从不放在心上。北疆二十万边军认的是我萧无病，而非那一纸官诰。陛下若觉得换个人能稳住北疆，尽管来试试。”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拥兵自重！但此刻从萧无病口中说出，却带着令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宁建国脸色变幻，他知道，今日之局，自己这个钦差，根本无法达成任何实质性的“宣抚”或“问罪”。
萧无病的实力和态度，强硬得超乎想象。
他带来的圣旨和尚方宝剑，在这座府邸之内，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将军之言，本官……会如实禀报陛下。”宁建国最终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气势已泄了大半。
萧无病微微颔首：“有劳宁尚书。另外，请转告陛下，北疆或将有变，让朝廷……早做准备。”
“北疆有变？”宁建国心中一紧，“将军指的是？”
萧无病却已端起茶杯，淡淡道：“宁尚书，请吧。”
这是送客了。
宁建国深深看了萧无病一眼，知道再问也无用，只得拱手一礼，带着满心的沉重与震撼，转身离开了这座让他感到窒息的内厅。
走出萧府大门，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宁建国才感觉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重新闭合的朱漆大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大乾的天，真的要变了。
而风暴的中心，正是府内那个深不可测的萧无病。
陛下和朝廷，该如何应对？他这份艰难的“谈判”结果，又将在朝堂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