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阳城内,死气沉沉。
被围困的第十日,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焦躁。
夏侯渊身披重甲,在大堂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吱嘎作响,如同他此刻烦乱的心绪。
斥候派出去了上百人,却没有一个能回来。
他彻底成了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这种感觉比战死沙场还要憋屈!
“不能再等了!”
夏侯渊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
他召集了麾下所有校尉以上的将官,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诸位!我等被困于此,已近十日!粮草日渐不支,军心浮动!再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
一名偏将忧心忡忡地开口。
“可是将军,敌军主力尚在城外,我军若是出城,岂不正中其下怀?”
“主力?”
夏侯渊发出一声冷笑,嘴角挂着浓浓的讥讽。
“赵云的主力轻骑早已不知去向,如今城外那五万多步卒,不过是徐庶用来吓唬人的空架子罢了!”
他走到地图前,一拳砸在青州军大营的位置上。
“那徐庶不过一介书生,以为围三阙一、断我耳目,便能困死我夏侯妙才?”
夏侯渊霍然转身,声如洪钟。
“我夏侯妙才的骑兵天下无敌!”
他的声音在压抑的大堂内回荡,让所有将领精神为之一振。
“今夜,我将亲率三千精锐,从东门外的废弃泄洪道杀出,直捣赵云中军大帐!”
“擒徐庶,一战定乾坤!”
“愿随将军死战!”众将齐声怒吼,被压抑多日的战意瞬间点燃。
子时,夜色如墨。
三千名曹军最精锐的骑兵,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地集结在城东一处偏僻的角落。
这里有一条早已废弃的泄洪道,宽大得足以容纳三骑并行,直通城外数里的一片密林。
夏侯渊翻身上马,拔出腰间佩刀,向前一指。
没有言语,只有冰冷的杀意。
三千骑兵无声地滑入泄洪道的黑暗之中。
隧道内,马蹄踏在干涸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士兵们的心跳声在耳边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微光。
夏侯渊一马当先,冲出了洞口。
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扑面而来,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感觉连日来的憋闷都一扫而空。
身后,三千骑兵鱼贯而出,迅速在林边集结成冲锋阵型。
“出发!”
夏侯渊低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三千铁骑紧随其后,向着十里外的青州军大营狂奔而去。
一路之上,出奇的顺利。
没有巡逻的游骑,没有警戒的暗哨。
夏侯渊心中的得意越发浓烈。
“徐元直,你终究只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懂什么兵行诡道!”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一刀斩下徐庶头颅,赵云大军土崩瓦解的景象。
青州军的大营遥遥在望,营寨内火把通明,无数人影晃动,看上去防备森严。
“全军冲锋!杀!”
夏侯渊爆喝一声,一马当先,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刃,狠狠刺向大营。
三千铁骑发出震天的呐喊,压抑了十日的怒火与杀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营寨的木栏被轻易撞碎,曹军骑兵如潮水般涌入。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士兵和拼死的抵抗。
而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夏侯渊一刀将面前一个持枪站立的“士兵”劈成两半,却发现里面飞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漫天飞舞的稻草!
“将军!是草人!”
“这里也是!全都是草人!”
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夏侯渊环顾四周,只见偌大的营寨之中,除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便只剩下无数个穿着盔甲、拿着兵器的草人,在火光下投射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空营计!
“不好!中计了!快撤!”
夏侯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声嘶力竭地大吼着,猛地勒转马头。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他下令撤退的瞬间,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火光连成一片,将方圆数里照得亮如白昼。
“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万马奔腾,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数不清的青州军步卒手持长枪盾牌,结成一个个密不透风的军阵,从山林间,从土坡后,如潮水般涌现,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在火光的映照下,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写满了高昂的战意。
夏侯渊和他的三千骑兵,就像一群闯入了猎人陷阱的野兽,被彻底包围了。
一个巨大的口袋,已然收紧!
正前方,军阵缓缓向两侧分开,一骑白马缓缓走出。
马上之人,白袍银甲,手持一杆亮银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正是镇南将军,赵云!
赵云横枪立马,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阵中惊惶失措的夏侯渊,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
“夏侯渊,我家军师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在远处的一座高坡上,徐庶迎风而立,身旁的赵云主力大军早已严阵以待。
他看着远处那片被火光点亮的包围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围城是假,困虎是真。
而困虎,只是为了更好地屠虎!
战场中央,夏侯渊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看着周围那数倍于己、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敌人。
看着那一张张被火光映照得通红,却无比坚毅的脸。
再看看阵前那个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白袍大将。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他精心策划的奇袭,在对方绝对的智谋和压倒性的布置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从他冲出泄洪道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头扎进了徐庶为他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之中。
憋屈!
愤怒!
耻辱!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