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明的全部？”
血牙星盗团残存的舰队里，一个刚砍死上司、临时篡位的小头目，喉咙发干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个报价。
“这他妈的……怎么支付？”
“简单！”
钱三那恶魔般的声音，带着能蛊惑神明堕落的魔力，再次于星海中炸响。
“只要您拍下此产品，您所属的文明，将自动升级为我大理寺的‘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
“你们的矿产，我们优先开采！”
“你们的航道，我们自由通行！”
“你们的兵员，我们随时征调！”
“最重要的是，你们的生死存亡……将与我们大理寺的资产负债表，深度绑定！”
钱三的语调慷慨激昂，仿佛在宣读一份扶贫协议，而非卖国条约。
“这不叫卖身！这叫‘优质资产重组’！”
“这叫‘引狼入室……啊呸，引入宇宙级战略投资’！”
“这叫一步到位，直接让你家还在玩泥巴的小部落，挂靠到我们宇宙第一投行的名下！”
他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那些混乱邪恶种族最原始的欲望之上。
“想一想吧！各位老板！”
“只要你动动嘴，就能把过去几万年里一直骑在你头上拉屎的星灵议会，从神坛上活活拽下来！”
“就能亲眼看到他们那张伪善了三十万年的脸，被当众撕个粉碎！”
“这种快乐，是你挖一万年矿都换不来的顶级享受！”
“更重要的是，你将获得大理寺的友谊！从今往后，谁敢动你，就得先掂量掂量，敢不敢跟我们大理寺的讨债部和律师团讲道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没有老板，愿意为这份终极的快乐，买单？”
整个黑暗星域，彻底沸腾。
深渊蠕虫的母巢意志，发出了贪婪到扭曲时空的嘶鸣。
无数在星灵秩序下苟延残喘的混乱种族，发出了狂热的咆哮。
这是一个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
一个，能将光明踩在脚下，并为自己找到宇宙最强靠山的机会！
“我出！我们‘腐烂之巢’，愿意献出我们所有的产卵星球！”
“我们‘虚空掠夺者’，将所有劫掠所得的百分之九十，上缴大理寺！”
竞价声此起彼伏，比之前拍卖巴洛特的梦想时，疯狂了何止百倍。
黄金舰队的舰桥，已然是一片死寂的坟场。
星灵长老呆立在舰桥中央，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到角斗场中央的奴隶。
周围是无数双贪婪、戏谑的眼睛。
而那个该死的拍卖师，正在兴高采烈地，为他的“初夜权”，进行公开招标。
他的荣耀，他的信仰，他守护了一生的东西，在这一刻，成了一件可以被任何地痞流氓出价的商品。
最极致的讽刺是，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刚刚用同样的方式，亲手“处刑”了巴洛特。
报应，来得比星际快递还要快。
“长老……”副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星灵长老不知道。
他的逻辑，他的信仰，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他可以与一万个巴洛特血战到底，流尽最后一滴血。
但他无法与一个，将战争、荣耀、乃至信仰本身，都变成一门生意的魔鬼，去对抗。
因为对方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
对方只在乎，你的痛苦，能卖多少钱。
就在星灵长老陷入最深沉、最冰冷的绝望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加入了这场疯狂的竞拍。
那声音温和、古老，却带着一种不容任何存在质疑的坚定。
它并非通过任何频道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生灵的意识深处响起。
“我们，出价。”
“我们，出‘万火之源’。”
刹那间。
整个战场，乃至整个宇宙涌动的暗流，都为之停滞。
出价者，竟然是……拾光者！
是这场战争中，名义上的“受害者”！是星灵议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的“希望”本身！
钱三的扩音喇叭，都罕见地沉默了数秒。
他也被这个报价，给干懵了。
“拾光者长老！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钱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纯粹的不确定。
“意思是……”
拾光者长老那张布满古老星图纹路的脸，出现在所有光幕上。
他平静地环视着所有存在，目光最终落在星灵长老那张写满绝望的脸上。
“我们，买下星灵议会的‘秘密’。”
“然后，我们选择……不公开。”
宇宙静得可怕。
血牙星盗团的残部傻眼了。
深渊蠕虫的意志凝固了。
他们无法理解，拾光者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全部，去保护自己的守护者？这不符合逻辑！
“为什么？”星灵长老喃喃自语，他同样无法理解。
“因为，”拾光者长老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三十万年前，是你们的祖先，用三支无敌舰队的自我牺牲，为我们挡住了‘虚空之潮’，才有了‘万火之源’的今天。”
“守护，从来不是单向的。”
“今天，轮到我们，来守护你们的荣耀。”
这句话，如同一道创世之初的光，瞬间洞穿了星灵长老心中那片冰冷绝望的黑暗。
他那由光构成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最终，这位高傲了三十万年的星灵领袖，只能在全宇宙的注视下，对着光幕中那张苍老的脸，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大理寺正堂。
钱三的胖脸，垮得像一只隔夜的包子。
“先生！这……这他妈的剧本不对啊！”他急得在停尸房里直跳脚，“咱们是要制造‘绝望’，不是要拍一部宇宙级的催泪亲情大戏啊！”
“这下好了！星灵议会的‘牌坊’没砸成，反而被拾光者这一出，给镀上了一层更厚的纯金！这还怎么做成‘绝望盛宴’？这生意……又亏了！”
角落里，守墓人那升级后的符文身躯，微微闪烁。
“悖论，再次出现了。”他用冰冷的语调分析，“用‘希望’去守护‘希望’，只会让‘希望’本身，变得更加坚固。从商业角度看，这确实是一次……失败的投资。”
“生死之门”后，那三位法官的意志，再次活跃起来。
他们觉得，他们又行了。
陆羽的计划，终究还是失败了。
然而，停尸台旁的陆羽，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波澜。
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了，他才缓缓抬起眼。
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轻轻飘出。
“寒叶，‘虚空瘟疫’的病理报告，整理好了吗？”
“回先生，已经完成初步归档。”寒叶连忙躬身回答。
“发给拾光者长老。”
“啊？”寒叶一愣。
“告诉他，”陆羽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那位古老的拾光者身上，“星灵议会的‘秘密’，我们大理寺可以不要。”
“‘万火之源’，我们也可以不要。”
“我只要，他帮我，给星灵议会，看一个‘病’。”
陆羽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存在，包括守墓人和那三位法官，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星灵议会……有什么病？”钱三下意识地问。
“一个，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遗传病。”
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淡漠的弧度。
那是一个病理学家，在显微镜下，终于发现了隐藏最深的癌细胞时，才会露出的、专注而冰冷的笑容。
“一种，从他们文明诞生之初，就潜伏在他们荣耀之下的……”
“‘腐败菌落’。”
“拾光者不是喜欢收集‘光’吗？”
“那就让他去看看，最璀璨的光明之下，往往藏着……最深沉的黑暗。”
“告诉他，这不叫背叛。”
陆羽的声音，为下一场即将到来的、更恐怖的风暴，做出了最终的定义。
“这叫……‘清创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