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源？”
钱三喜滋滋地将新入账的利息记上，斜眼瞥着那扇剧烈波动的“生死之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别乱攀关系啊，门板精。”
“人家是上个纪元的终极boSS，是能让咱们先生都提起一丝兴趣的‘大活儿’。”
“你们呢？”
“你们是被先生按在地上反复摩擦，最后打包成‘计息不良资产’的三个倒霉蛋。”
“物种都不一样，还同源？”
钱三撇了撇嘴。
“你顶多算个低配的、山寨的、还是拼夕夕砍一刀才包邮的那种。”
这番话，比直接的武力打击还要伤人。
那张金色面孔的光芒剧烈起伏，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反驳的冲动。
他知道，从“战斗力”和“逼格”上来说，钱三说得……没什么错。
但他依旧忍不住，将自己刚刚感知到的、那足以颠覆宇宙的真相，用呓语般的方式，传递了出来。
“不……不一样的……”
“我们，是这个纪元宇宙，在诞生之初，为了维持‘平衡’，从‘绝对秩序’中分裂出的三个侧面：审判、愤怒、忧虑。”
“我们是……‘法则’本身。”
金面的声音带上了源自本能的恐惧。
“而归墟里的那个东西……”
“它是上个纪元，吞噬了所有‘法则’之后，诞生的……‘饱嗝’。”
“它不是神，不是魔，也不是任何一种生命体。”
金面的意志波动中充满了混乱。
“它是一个，因为吃得太饱，而陷入沉睡的……‘终极消化不良综合征’患者！”
“它与我们同源，是因为……”
“我们这些还没被吃的‘菜’，和它那个已经吃撑了的‘胃’，本质上，都是用同一种食材做的！”
这段颠三倒四的描述，让钱三、冰璃、炎魔都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我懂了！”
炎魔长老瓮声瓮气地开口，他那颗由岩浆构成的脑袋，第一次闪烁出智慧的火花。
“就像我吃了一百只烤全羊，然后打了个嗝。”
“那个嗝，闻起来，肯定也有一股羊肉味！”
这个比喻粗俗，却精准得可怕。
“所以，先生这次去，不是验尸……”冰璃长老的声音泛起波澜，“是去……通马桶？”
……
归墟深处。
陆羽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神魂，沉入自己身体的最深处，与那本自穿越后就再无动静的黑书，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这本黑书，是他的根源。
【逝者之书】，更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根据自己的“仵作之道”，亲手编写的一套应用软件。
而现在，这套软件的原厂系统，有了反应。
它在“渴望”归墟里的那个东西。
不，更准确地说，它在渴望“回家”。
陆羽的意识化作一柄最锋利的解剖刀，切向了黑书的核心。
他要搞清楚，这东西的底层代码，到底是什么。
阻力巨大。
但陆羽一层层地剥离，一点点地解析。
终于，在切开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未知法则构成的“防火墙”后，他看到了黑书的“出厂设置”。
一片空白。
绝对的空白。
但在这片空白的中央，烙印着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永恒不灭的字。
“饿”。
极致的、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饥饿。
这本黑书，不是系统，也不是金手指。
它是一个“胃”。
一个，来自上个纪元的“胃”的碎片。
而归墟里的那个“饕餮”，那个吃撑了的“饱嗝”，就是这个“胃”的……主体。
“原来，我才是那个肿瘤。”
陆羽的意识退了出来，心中一片了然。
他不是天选之子，也不是什么穿越者。
他更像是……一粒被主胃排斥出来的、具有独立消化能力的“阑尾”。
此刻，这条阑尾，回到了主人的腹腔。
“有意思。”
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
他以为，自己是来给一具庞大的古尸做尸检。
现在才发现，这是他自己的“家族病史报告会”。
“看来，今天的手术，要改成内科会诊了。”
他压下体内黑书的躁动，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归墟深处。
既然所谓的“饕餮”，只是个吃撑了的消化不良患者，那么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
对付消化不良，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健胃消食片。
或者，催吐。
陆羽的目光，扫过归墟中那些漂浮的“法则尸骸”和“执念残响”。
这些，都是那个“饕pre”吃下去，却没能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
它们就像积存在胃里的宿食，不断产生“毒素”，让这个沉睡的大家伙，睡得极不安稳。
“守墓人。”
“我在，船长。”
“你上一任主人，为什么会失败？”
守墓人沉默片刻，调出了最古老的记录。
“主人试图用‘终结’法则，强行‘切除’它。但它的本质，是‘吞噬’。主人的每一次攻击，都变成了喂给它的食物。最终，主人只能选择将自己和整个纪元作为‘棺椁’，将其‘隔离’。”
“用喂食的方式来减肥，他也是个人才。”
陆羽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继续朝着“病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去。
越是深入，周围的环境就越是诡异。
一些破碎的法则尸骸，竟然开始蠕动，试图重新“生长”。
一具本已死寂的“喜悦之神”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对着陆羽露出了一个僵硬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是“胃酸”在进行无效的二次消化。
陆羽对这些“残渣”毫无兴趣，径直穿过。
终于，他来到了一片绝对“静止”的区域。
这里，没有任何法则尸体，没有任何记忆尘埃。
只有一口“井”。
一口由纯粹的“存在”本身，扭曲、坍缩而成的“井”。
井口不大，方圆十米。井壁上，雕刻着亿万种已经灭绝的文明图腾。
井下，不是水，也不是深渊。
而是一片缓慢蠕动的、由无数概念和法则熬煮成的……“粥”。
浓稠，温热，散发着一股让灵魂都沉醉的“饱腹感”。
这就是“饕餮”的本体。
一口，盛满了食物残渣的胃。
它似乎感觉到了陆羽的到来。
那锅“粥”的表面，缓缓浮现出一张脸。
那张脸，五官模糊，却又包含了世间所有的美好。它看着陆羽，露出满足的、慈祥的笑容。
“孩子……你回来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直接在陆羽的灵魂中响起。
“回来吧……回到母亲的怀抱……”
“外面太饿了，太冷了……”
“只有这里，才是永恒的温暖，永恒的饱足……”
这声音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足以让任何求道者都心甘情愿地放弃抵抗，纵身一跃，投入那锅温暖的“粥”里，成为其中一粒幸福的米。
这是一个用“圆满”和“归宿”编织的，最温柔的陷阱。
然而，陆羽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脸。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凑到井口，对着那锅“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股混杂着神血、法则、星辰、记忆的复杂“香气”，涌入鼻腔。
然后，他给出了自己的诊断。
“食材不错，火候也够了。”
他顿了顿。
“可惜。”
“盐，放多了。”
他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一枚由【逝者之书】的“终结”法则构成的纯黑符文。
“病人消化不良，食欲不振。”
“我来给你，刮刮舌苔。”
话音落下，他将那枚黑色符文，轻轻地，弹入了那锅“粥”里。
那感觉，就像往一锅滚开的浓汤里，滴入了一滴……
洗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