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屏幕上的圆环停止脉动,那道指向地球的信号线开始震颤。数据包正在生成,即将回传。
李维的手指压在机械键盘上,没有立刻行动。他盯着那条光束的波动频率,瞳孔左灰蓝右琥珀,像是两股不同流向的数据流在体内交汇。他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也可能是陷阱。
“它要发了。”他说。
陈默站在主控台前,钢笔仍插在接口中,连接着星轨。他的指尖有些发麻,生物电消耗过大,但他没动。刚才的判断还在耳边回响——对方不是来交流的,是来评估的。
现在要做的,不是回应,是追进去。
“放探针。”陈默说。
李维按下键盘侧边的物理开关,低频Emp脉冲瞬间释放。实验室角落的几盏指示灯闪了一下,备用服务器风扇转速微调,系统日志自动记录为“电压波动”。这是掩护,让真正的动作藏在常规故障里。
紧接着,他启动了解码程序。界面黑屏,字符滚动。常规算法撞上高维嵌套加密,立刻被反弹。防火墙提示三次失败锁定机制激活。
“硬闯不行。”李维低声说。
陈默闭眼,意识沉入星轨。魔法精灵无声展开,将量子纠缠模型投射进破解进程。这不是科技手段,是十一维度的信息重构。符文序列以非物理方式嵌入代码底层,形成一个外壳是科技、内核是魔法的复合探针。
“再试。”陈默睁开眼。
李维敲下回车。
这一次,进度条缓慢推进。三秒后,绿色标记出现:已接入回传链路。
“进去了。”李维声音压得很低,“但只能跟一段,不能停留。”
陈默点头。他们不需要长期潜伏,只需要看清这条路通向哪里。
探针顺着数据流逆行,穿过多层跳转节点。每一个节点都带有非自然的时间延迟,像是刻意设置的迷宫。李维记录路径结构,发现这些节点并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星际通信拓扑。
“这不是标准中继。”他说,“是专用通道。”
更关键的是,所有节点最终汇聚到一个未标注坐标的终端点。坐标模糊,但能量特征与探测飞船不匹配。也就是说,飞船只是中转站,背后还有更大的系统在接收信息。
“它们把我们当成了测试对象。”林小满忽然开口。
她一直坐在副终端前,重新分析全部交互日志。刚才那轮提问模式让她觉得不对劲。现在数据图谱铺开,她看清楚了。
“每次我们展示技术,它们的问题就集中在基础原理。”她说,“不是问怎么用,而是问为什么能成立。”
比如“能量守恒局部修正”的实现条件,表面是物理探讨,实则直指魔法运作的根本逻辑——精神力如何影响现实规则。
“它们绕开了工程细节。”林小满继续说,“专挑那些涉及意识与物质转化的部分。这种选择性提问,不像随机探索。”
陈默调出行为热力图。星轨将每条信息拆解成0.3秒单位的时间片段,统计延迟、语义密度、反馈节奏。图像出来后,所有人都看到了规律。
提问间隔恒定在0.98秒。误差不超过0.02秒。没有任何思维波动,没有犹豫或跳跃。就像机器在执行预设脚本。
“人类不会这样说话。”李维说,“哪怕是AI模拟对话,也会有轻微延迟变化。”
陈默沉默几秒,然后命令星轨构建一个虚假难题。题目包含三层递进陷阱,表面是可控聚变的能量闭环设计,实际隐藏了一个关于符文锚定效率的参数推导。
他通过加密信道发送出去,标注为“阶段性研究瓶颈”。
等待回复。
两分钟后,新信号抵达。
解析结果显示,对方跳过了前两层表层障碍,直接进入第三层参数提取。解题路径干净利落,但关键在于——它依然在0.98秒周期内完成请求提交。
没有思考痕迹,没有尝试错误,只有精准抓取。
“不是智能体。”陈默说,“是扫描程序。”
林小满看着屏幕,心里最后一丝动摇消失了。她曾希望这次接触是真的文明对话,哪怕隔着光年,也能有一点共鸣。但现在她明白,所谓的善意,不过是掠夺前的标准流程。
就像当年“暗鸦组织”伪装投资商,先打听技术路线,再找漏洞窃取成果。
“它们在评估我们的价值。”她说,“等价物分类,准备收割。”
李维冷笑一声:“那就别怪我们反手查账。”
他已经让探针继续深入。虽然无法长期驻留,但在数据回传的瞬间,可以截取一部分元信息。包括时间戳来源、压缩算法特征、甚至处理器的响应惯性。
这些都是指纹。
半小时后,第一组溯源数据返回。
李维比对数据库,发现对方使用的加密协议中,有一段子程序与十年前某次境外黑客攻击事件中的残留代码高度相似。那次攻击目标是国家航天测控网,最终被拦截,但源头始终未明。
“老对手换了个马甲。”他说。
更惊人的是,压缩算法里嵌入了一种特殊的校验机制,只在极少数军用级信息处理系统中出现过。而这类系统,全球能独立研发的不超过五个国家。
“它们用的是地球技术。”林小满震惊,“至少一部分。”
陈默眼神一凝。这意味着什么?要么是某个地球势力早已接触外星存在,并提供技术支持;要么就是对方早就渗透进来,一直在暗中学习。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简单。
“善意?”李维嗤笑,“它们连话术都是抄的。”
他调出早期信号样本,对比二十年来国际科研合作项目的标准沟通模板。从问候格式到问题引导方式,几乎完全一致。甚至连“促进共同理解”这类措辞,都和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外交文书如出一辙。
“它们模仿人类外交语言。”林小满说,“但只学了形式,没学内核。”
真正文明的交流,会有不确定性,会有情感波动,会有意外创造。而这个信号,太整齐了,整齐得像一道命令。
陈默终于做出决定。
“继续保持表面互动。”他说,“但所有输出内容重构编码。外层保留科学表述,内层加入干扰码和虚假参数。”
林小满立即切换至深层编码模式。她设计了一套新的信号结构,真实数据占比不到三成,其余全是冗余噪声和误导性推导。如果对方想解码,必须投入大量资源,而且每一次尝试都会暴露计算偏好。
“我们反过来钓鱼。”她说。
李维同步更新诱饵系统。他在虚假蓝图中埋入多个逻辑陷阱,一旦触发,就会激活追踪标记。只要对方深入分析,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更多隐藏节点。
“不怕它们不来。”他说,“贪婪是通病。”
陈默依旧站着,钢笔未拔。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开始。对方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用一套程式化的流程就能套取信息。但他们忘了,人类经历过背叛,也学会了反击。
“我们可以相信善意。”他说,“但不能接受未经验证的和平。”
主屏幕上的数据流仍在滚动。新的信号即将到达。
李维的双手悬在键盘上方,瞳孔颜色交替闪烁。
林小满的手指停在回车键边缘,等待指令。
陈默的目光落在进度条上,那里显示着探针残余连接状态:
倒计时剩余7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