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着海棠残瓣扑入屋内,湘妃竹帘翻卷,席蓉烟指尖犹凝着那滴将坠未坠的雨珠,轻笑低语间,已织就了一张索命罗网。
她转身望向屋外愈发猛烈的暴雨,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被封县主?雍王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可惜啊……可惜!呵呵呵!\"
铜漏滴答,雨势更急,席蓉烟素手轻扬,水红丝帕掩口,她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绽放的曼陀罗,美丽而致命。
今日的席蓉烟眉眼盈盈,连步履都透着轻快,她心情好极了。
她没想到,那夜遭了近乎直白的拒绝后,慕承瑾今日竟一大早就遣人送来拜帖,连同这方丝帕一并归还,更邀她明日同游春阳湖,泛舟品茗。
看来燕嬷嬷的牝思蛊,还是成了!
指尖摩挲着帕角绣的木槿花,她将丝帕凑近鼻尖深深一嗅。
清冽如松的沉水香里,裹着几缕熟悉的茶烟清气,正是慕承瑾袖间常萦的淡雅。
那气息如春溪般漫入肺腑,激得她指尖发颤,甚至激动得浑身发抖,眼尾泛起粼粼波光,瞳仁里浸透了灼灼渴望。
今夜慕知柔踪影杳然,慕承瑾明日可还会如期赴约?
当寻遍重楼不见胞妹踪迹,这位素来谪仙般的瑾公子,可还能维持他从容优雅的姿态?
他会不会主动踏进我这席府,向我求助呢?
席蓉烟望着脑海中慕承瑾支离破碎地向自己俯首的画面,眼尾微挑,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仿佛猎人看见落入陷阱的猎物。
雨丝如愁绪般细密,斜斜织着暮色。
青梅抱着油纸伞从幕府月洞门里跌撞冲出,粉色襦裙下摆溅了泥点也浑然不觉,满脸湿痕。“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她哽咽着扑上前,颤抖的手将伞撑在慕知柔头顶,目光触及少女肩头暗红的血渍时,哭声陡然拔高,“您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香兰姨也提着裙摆跟出来,青灰色比甲衬得她面色愈发凝重,鬓边银钗随着急促的脚步轻轻晃动。
待看清被萧珩护在怀中的慕知柔时,她倒抽一口凉气。
素来爱洁的小姐此刻鬓发凌乱,原本华丽的宫装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在外的小臂上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擦伤,沾着泥污与血痂。
而护着她的萧珩更让人心惊,官袍左臂处裂开一道大口子,殷红的血浸透布料,顺着小臂蜿蜒而下,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沉的花。
慕知柔仰头望着萧珩线条紧绷的下颌,他眉头微蹙,显然伤口正疼,却仍固执的将自己护在怀中。
她心头一暖,又掠过一丝愧疚,轻声道:“萧大人,多谢您相救。您的伤…… 不如随我进府,我为您包扎?”
萧珩垂眸,目光落在她沾着泥点却依旧清丽的脸上,喉结微动,压下心底翻涌的情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叨扰了。”
慕府不愧是历经六代的世家老宅,朱漆大门推开后,便是一方精巧的天井,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旁种着几竿翠竹,雨打竹叶簌簌作响。
穿过抄手游廊,随处可见精致的太湖石摆件与雕花窗棂,檐下挂着的铜铃随风轻晃,叮咚声里满是苏州园林的玲珑秀气。
萧珩目光扫过廊下悬挂的名家字画,又瞥见庭院中开得正盛的琼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
这幕府的雅致,倒与慕知柔的性子颇为相似。
进了待客的暖阁,慕知柔让青梅取来伤药与纱布,也顾不得换下脏破的衣衫,身上依然披着萧珩的玄色大氅,亲自为萧珩清洗伤口。
她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擦拭他手臂上的血痕,指尖微微颤抖。
萧珩注视着她专注的侧脸,暖阁内只余烛火噼啪作响。当药粉触及伤口时,他眉头微蹙,却始终未发一言。
慕知柔轻声道:“忍一忍,很快就好。”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手上动作愈发轻柔。
沾了温水的棉布擦过伤口时,萧珩只觉一阵微凉,竟压过了疼痛。
他看着少女低垂的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心头不由得一荡。
“慕贤弟……怎的不在府中?” 萧珩强压下心绪,状似随意地问道。
慕知柔握着纱布的手一顿,指尖微微泛白。
她迅速抬眸,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刻意的镇定:“兄长还在茶肆忙碌呢,近来茶肆生意好,他总说要多盯着些。”
萧珩眸色深了深,意味不明地 “哦” 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他看得真切,方才提及慕承瑾时,慕知柔眼底闪过的并非寻常的担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这让他心中更为疑窦丛生。
包扎好伤口,萧珩起身,语气凝重起来:“我已安排暗卫在慕府附近暗中保护你,今日绑架你的人,你可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