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见易知玉问话,立刻恭敬地垂首答道:
回夫人,是的。
易知玉听她一口一个崔姨娘,神色依旧温和,却轻轻纠正道:
还未正式过门,这般称呼对崔姑娘不甚尊重。称呼上还是要注意些规矩,知道吗?
那婢女闻言,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易知玉察觉到她的异样,柔声问道: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婢女支支吾吾半晌,终于壮着胆子回道:
回夫人,是……是崔姨娘——不,崔姑娘她让奴婢们这么叫的。奴婢方才也是唤她崔姑娘,可崔姑娘听着不高兴,说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侯爷的贵妾,让下人们现在就得改口称呼她为崔姨娘。奴婢……奴婢这才这般称呼的。
听到这番解释,易知玉了然地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温和:
原来如此。若她本人不觉得有何不妥,便依着她的意思称呼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婢女如释重负地福了福身:
是,夫人。
易知玉细细打量了这个面生的婢女,语气依然平和:
你是刚刚府里安排到那位崔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丫鬟?
是,奴婢是今日才调派到崔姨娘——
婢女说到一半急忙改口,
崔姑娘院子里伺候的。
易知玉轻轻了一声,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连忙答道:
奴婢叫小青。
易知玉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告诫:
既然调派过去,那定要好生伺候着,可莫要怠慢了。
名叫小青的婢女连忙应声:
是,奴婢自然尽心伺候,不敢有半分懈怠。
嗯,没别的事,便下去吧。
易知玉轻轻挥了挥手。
是,夫人,奴婢告退。
小青如释重负地行了一礼,脚步轻快地退出了院子,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待那婢女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易知玉这才侧首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小香,压低声音问道:
方才你去安排院子时,可见过那位姓崔的姑娘?
小香摇了摇头:
奴婢不曾见过。只是奉命去吩咐收拾几处院落,去请那位姑娘挑选院子的是另外派去的人。
易知玉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点:
倒是巧得很,竟然也姓崔。
话音甫落,一道黑色身影如暗夜中的飞燕般从檐角翩然落下,悄无声息地立在易知玉面前。
影十站定身形,清冷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
不巧。那位姓崔的女子,应该就是夫人认识的那位崔若雪。
这话一出,易知玉眼中顿时闪过明显的讶异。
“你是说今日跟随父亲进府的女子是崔若雪?”
影十点了点头,
“是,就是她。”
一旁的小香更是惊得睁大了双眼,声音都险些破了音:
什么!居然真的是她!她怎么……怎么会和侯爷走到一起去了?
影十摇了摇头:
具体缘由尚不清楚。我方才靠近偷听时,只听见她对着侯爷自称。我想,这应当不是巧合。
小香见影十竟去偷听了,忍不住嗔怪道:
诶,影十姐,你过去偷听怎么不叫上我啊!我也好奇得紧呢!
影十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
若是带上你,恐怕还没靠近侯爷的院子,就会被侯爷察觉了吧?
说着,她神色一正,转向易知玉解释道:
属下之所以前去探查,是觉得侯爷带陌生女子回府这件事很是突兀,觉得有必要向主子禀报详情,这才前去探听一二,并非是因为好奇才去偷听的。
易知玉听她这般认真的解释,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有点破。
毕竟影十这一趟确实来得及时,让她提前知晓了这位不速之客的真实身份。
无妨,
易知玉微微颔首,
我方才也觉得这姓氏太过巧合,你这一探,倒是解了我的疑惑。
一旁的小香实在按捺不住满心的惊诧,压低声音道:
这也太离谱了!那个崔若雪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前些日子还闹着要给咱们二爷做妾,这头没成,转头竟成了侯爷的人!她这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啊!
影十冷静地接过话头:
或许她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攀附高门,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毕竟她曾沦落青楼,又当了几年罪奴,想要找个好人家明媒正娶怕是难如登天。恰巧我们沈家曾救过她,她便起了进沈家门的心思。既然在二爷这里碰了壁,便转而从侯爷那里寻找突破口。
小香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说得在理。可我还是想不通她的做法,这也太出格了!进不了儿子的门,就去进老子的门,这……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影十跟着颔首:
确实出格,确实不合常理。不过这与我们并无太大干系,横竖不是来做咱们主子的妾室,也不在咱们主子院子里头。夫人往后与她保持距离便是了。
小香深以为然,转头看向自家夫人,却见易知玉正望着方才崔若雪送来的那盘点心出神。
她以为夫人是嫌弃这来路不明的点心,立刻快步走进屋内,端起那碟点心问道:
夫人,这陌生人的点心终究不放心,要不奴婢直接拿去扔了?
被小香这一打岔,易知玉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不必扔,扔了反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就说我和孩子们不爱吃这些,分给外院洒扫的婆子们享用吧。
小香连忙应声:
是,夫人。
说着便将那碟点心重新放回桌上。
易知玉轻轻放下手中的账本,目光落在院中正挥舞木剑欢快玩耍的安儿身上,思绪却已飘向了方才那位不速之客。
崔若雪竟会跟着侯爷回府,还成了侯爷院中的人,这着实让易知玉感到意外。
她原以为与崔家的纠葛早已了结,那个一心想要攀附沈家的女子在碰壁之后也该消停了也该死心了。
却不曾想,她竟会走出这样一步棋——没能成为沈云舟的妾室,转眼间却投向了沈仕清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