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舂再次见到了唐云,聊了不到一炷香,出府了。
走出府邸的时候,正好看见巷子里面门子正在踹人,踹一个双手抱头的老头,正是侍中府的管家,大管家。
吕舂仰头望着高挂的日头,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他升官了,不,也不能说是升官了,但是身份上是“升”了。
唐云交代他办一些事,然后让一个啃着鸭腿满嘴流油的家伙,交给了他一个腰牌。
腰牌,吕舂认识,背面有俩字,扈驾,正面是个图案,獬豸盘云。
这腰牌,是宫中禁卫所用,而且还是校尉一级行走京中用的。
唐云和他说,以后出门办事拎着这个破腰牌就行,碰到不开眼的,看里哪近,在城中心,去京兆府吹哨子叫人,在城北,去兵部叫人,在城南,去皇宫里面叫人。
刺目的阳光,令吕舂眯着眼睛,呼吸粗重,难掩激动的内心。
毕竟去过南关,知道一个南关所有军伍都知道的一件事,那就是跟着唐云混的人,想知道混的好不好,不需要看他出身,就看他有没有外号就行了。
吕舂的外号是七武海,七武海之一。
见到腰牌的时候,吕舂下意识叫了上面的名号,也就是扈驾,唐云颇为诧异,没想到这家伙还认字。
吕舂解释到,他出身东海,祖辈都是船匠,从娘胎里刚出来就没了娘,三岁那年老爹被抓走了,自此下落不明,吃着百家饭长大,到了年纪就去兵备府从军了。
原本想在兵备府混几年去舟师的,兵备府的账房见他机灵就叫他留在了库司,混了四年多,也就会认字会写字了,四年后随着账房送税银入京。
入京之后,账房先生交了差事,却没将吕舂带回去,寻了个门路花了不少钱财,将他送去了京卫,自此他就留在了京卫中。
唐云挺意外的,问既然来自东海,通不通水性,吕舂说通,小时候游的飞快。
之后唐云一寻思,吕舂自己跑腿不方便,就让他在军中找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同袍,陪他一起办差。
吕舂说军中有六个人如同手足一般亲密无间,唐云掰着手指头一算,正好七个人,完了就将他们统称为七武海了。
虽然这个外号指七个人,但至少是外号了,吕舂幸福的都快要晕过去了。
“这,这位大,大哥,大,大哥,大哥。”
一声声轻唤,将吕舂的思绪拉到回了现实中。
吕舂扭过头,又低下头,这才看到是个孩子仰头瞅着他。
“曹,曹先生说,说大哥你去办,办差,你,你如果路过宫中,可否,可否帮学生将,将…”
姬景双手举着一根破木棍子:“能否入宫帮,帮学生将此物交给,交给周公公。”
吕舂蹲下身,笑着说道:“这位小公子,某并非入宫办差,小公子还是寻旁人吧。”
“那,那能麻烦你,麻烦你入,入宫一趟吗。”
姬景有些执拗:“曹,曹先生说,说可以拜,拜托你。”
“原来是曹先生交代的,那某自会转交此物。”
吕舂也没当回事,还以为姬景是府中哪个“大哥”、“大爷”、“大姐”家的孩子,接过了破木棍子,掂量掂量,乐了。
“这破木棍有什么用?”
“勇,勇气之仗。”
“不就根木棍儿吗,小公子,周公公在宫中哪里当差,到了宫外我好通禀禁卫,不过可说好,要是禁卫不通传的话,这差事我可办不了。”
“你,你入宫,入宫就是,无,无人拦你的,你交给内,内侍监的周公公就成。”
说罢,周玄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银票,一贯钱,有些羞涩。
“辛,辛苦大,大哥你了。”
吕舂下意识接过了银票,直接塞在了怀里,微微一笑。
结果银票入怀后,吕舂猛然想起来,自己不在京卫了,现在是跟着唐云混,是县子府的人,连忙将银票还了回去。
“哎呀,小公子无需客气,办完了差事,顺手的事,那公公叫什么名字。”
“周,周玄,你,你交给他,他会交给父皇,父皇这几日操劳,要,要他抱着勇气之仗睡。”
“好,记下了。”
吕舂点了点头,见到姬景可爱,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怎地说话磕磕巴巴的,听起来恼人,安心就是,寻周公公,转交给付黄,记下了。”
“谢,多谢大哥。”
姬景后退三步,施了一礼,转身回去了。
吕舂瞅着破木棍子,哑然失笑,扛在了肩膀,结果走下台阶的时候,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脸上也瞬间没了血色。
“周…周…周玄周…周公公,那,那不是天子,天子内侍吗,转,转交付…父皇?!”
坐在地上的吕舂,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紧接着,他猛然想起刚刚他还摸了那个孩子的脑袋,而且还说人家说话磕巴!
瞬间,只是一瞬间,吕舂对上号了,还能有谁,这年纪,这说话模样,整天抱着一根棍子,不正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二皇子琅琊王陛下吗!
正好门子回来了,低头瞅着吕舂。
“坐着作甚,这不是二皇子那小崽子的破棍子吗。”
吕舂仰着头,说话也开始磕巴了:“琅,琅琊王殿下,也,也居住在府中?”
“嗯呢,咋了。”
“他,他,他…”吕舂面色煞白:“我,我,我…”
“哎呀,以后你少搭理他,没事就出来寻人聊天解闷儿,说话还他娘的费劲,听起来烦人的很,不理他就是了,咱干门子都有正事,谁像他整日闲着无事可做。”
说罢,门子拎着破布袋子,又开始满哪捡石子了。
吕舂整个人都不好了,站了半天才站起来,瞅着手里的木棒子,不但对上王爷身份了,这棍子也对上号了,传说中的勇气之仗,南关山林所得,老天爷赐予凡间的神物!
二话不说,将破木棒子小心翼翼的倚在石狮子旁,吕舂双膝跪地,无比虔诚,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念念有词,保佑唐家公侯万代,保佑唐大人无病无灾,保佑全天下的军中兄弟的们百战百胜,保佑自己发大财…
就在此时,薛豹走了出来,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银票,一百贯的。
“吕舂,少爷给你的,抽空了去寻昨夜随你在国子监巡夜的那些京卫,你们分了喝酒。”
吕舂张大了嘴巴,扭头望向破木棍子,眼睛瞪的比统领还大。
二话不说,吕舂愣是忘接银票了,对着破棍子又是咣咣咣三个响头,这神物,也太神了吧!
门子看向薛豹,二人面面相觑。
“少爷从哪寻来的傻鸟。”
门子满面不爽:“回头你说说他,少爷这不是拉低我们门子这个行当的门槛儿吗,怎么谁都能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