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真是沧海桑田啊……”
理山小野坐在机场大厅的横排座椅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手里紧紧的捏着他的机票。
机场大屏的值机信息显示,他要乘坐的那班飞往星海市的航班即将于半小时之后启航。
幸好他这几天抓紧向奥菲莉娅请教了如何乘坐航班,要不然还真得在这个迷宫似的巨大机场里迷路,因为他上次坐飞机的时候,机场还是人工检票的,登机口的数量也只有现在的十分之一。
而且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机场工作人员相信他那把刀是古董和工艺品,这才成功办理了托运。
“前辈,要回去了吗?”这时有人在他身后站定。
“是小夏吗?”理山小野没有回头就猜出了来者身份,“有劳你了,还来专门给我这个糟老头子践行。”
“我不是来给您践行的,我陪您一起回去。”
理山小野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夏晓明,后者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
“你要和我一起去?”
“事情我都听局长说了,您那边的情况应该相当棘手吧?”夏晓明在理山小野旁边坐下,“您自己的徒弟在零号总部那里回不来,这种时候多个帮手总没错吧?”
“你们洛菲市分部自己不也自顾不暇吗?”理山小野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听说你们下周就有大的计划?”
“是的,”夏晓明点点头,“巴别塔的路西法计划又有了新的进展,我们打算破坏他们的计划。”
“你们预计什么时候行动?”
“下下个周六,也就是九月十五号。”
“嗯……”理山小野抬头看了看机场大屏的时间信息,“如果我能赶得回来的话,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帮你们一把,毕竟……”
“这就是我想和您提的交易,前辈。”
“什么交易?”
“我没有信心能只靠自己就把晓露救回来,您家族那边的事情您一个人也肯定会力不从心吧。”
“你的意思是……”理山小野似乎有些明白了。
“没错,交易内容就是我来帮您,您也帮我。”
“原来如此……”理山小野点点头,“行啊。”
“您是我师父的多年战友,他老人家和我说过,他教给我的本领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从您这里学的,所以您也算我的半个师父。”夏晓明打开了手里提着的纸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大塑料瓶,“要喝点吗?”
“这是什么?”理山小野看着塑料瓶里略显混浊的液体,“黄酒吗?”
“是,这是我自己酿的,方法也是师父教给我的。”夏晓明又掏出了两个陶瓷碗,“师父是不太喜欢喝白酒的,他更喜欢喝黄酒和米酒。”
“确实,这两种酒才是最好喝的,白酒不过是某些人催生出来的酒桌文化衍生品而已。”理山小野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瓷碗,“快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黄酒倒入瓷碗时还带着温热的温度,显然夏晓明出发之前还烫过,黄酒就是要喝烫的。
“不错,有很浓的杏仁香。”理山小野把瓷碗凑近鼻子闻了闻,“你手艺很不错嘛!”
“师父教的好罢了。”夏晓明和理山小野碰了碰碗,随后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我和你师父是几十年的战友,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但是你真的很像他,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年轻的他。”几碗黄酒下肚之后,理山小野似乎是有点微醺了,“年轻人,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我明白。”夏晓明点点头,关于理山小野的过往种种,师父都和他讲过,所以他自然知道对方话中的含义。
“还有吗?再来一碗。”
“没了。”夏晓明晃了晃空空如也的塑料瓶,“而且我们也差不多该登机了。”
“夏先生?”这时又有一个人停在了两人旁边,“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克罗艾?”夏晓明也认出了打招呼的人,克罗艾是帕特里克那个老不死的弱智局长硬塞给他的废物助手,啥也不会还净添乱,唯一的优点是运气好。
是的,就是运气好,不合常理的运气好,她不止一次的从各种离谱的渠道得到过FIpc绞尽脑汁都得不到的情报,最近一次是她钻进通风管道找猫,结果竟然就意外发现了两拨非法分子的毒品交易,不仅发现了衔尾蛇帮的毒品生产线还未被完全摧毁的事实,还意外发现【路西法计划】的最新动向。
而这些东西是整个情报部门几个月都找不出一丝线索的东西。
所以有时候他真的看到这小妞就觉得烦,因为她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运气是实力的全部”。
今天克罗艾打扮得十分运动系,她梳了个双马尾,上身是一件白色运动衬衫,下半身是一件吊带短裤,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头上还架着一副墨镜,还背了个登山包,一副要去度假的样子。
“你这是要去哪?”夏晓明皱了皱眉。
“呃……去星海市啊。”克罗艾挠挠头。
“你去星海市做什么?”夏晓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呃……度假啊?”克罗艾有些心虚的说道,“不……不行吗?”
“度假?”夏晓明感觉自己快被气笑了,“曹副局长安排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你是说采集洛菲市的水体样本吗?”克罗艾眨了眨眼睛,“局长让我下周再做。”
“然后你就直接跑来度假了?”
“对……对啊……是局长让我先好好放松下,调理好状态……然后他就让更辰先生帮我买了机票。”克罗艾哭丧着脸,她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机场遇到自己的上司,墨小姐经常调侃他们两个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她没头脑,夏晓明不高兴。
这下难得的休假怕是要泡汤了。
“你哪个航班?”夏晓明抽出克罗艾放在胸前口袋里的登机牌看了看上面的信息,随后挑了挑眉,“嚯……居然是同一班航班,你说巧不巧?”
“啊……啊?”克罗艾也傻了,“你也去星海市?”
“还有这位老前辈,他是上一任ISA005。”夏晓明指了指理山小野,“那你也不用休假了,正好来跟我锻炼一下能力吧。”
“哦……”
夏晓明和生无可恋的克罗艾一左一右扶着有点醉醺醺的理山小野上了飞机,把他扶到座位上之后,还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那个……夏先生,我的票是经济舱的,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克罗艾实在是不想在夏晓明这个大爷身边待太久。
“回什么回,不用回了,我帮你升舱。”
“……啊?”
理山小野大抵确实是有点上年纪了,因为在夏晓明的记忆中那些师父给他讲的从前的故事里,师父是可以和理山小野两个人拼酒从头天晚上一直拼到第二天日出的。
现在居然几碗烧酒就醉了……
醉醺醺的理山小野看见妆容精致身材苗条的空姐开始从第一排挨个询问乘客是否系好安全带之后,就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前辈,现在不流行这个了……你这么搞是会被指控性骚扰的。”夏晓明赶忙贴心的掏出眼罩给理山小野戴上,“去星海市的路很长,得有二十多个小时,您老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待到理山小野沉沉睡去时,夏晓明掏出了平板电脑,开始查阅起了情报。
此前他对远东分部和理山氏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为数不多的了解是师父以前和他讲起过的往事,不过那些往事也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现在早就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了。
但是这个时候奸商更辰出现了,他说自己手里有理山氏的一手情报,然后直接开始漫天要价,张口就问他要一百九十多万的情报费。
准确来说是元,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选这么个数字。
理山氏现任家主是理山龙之介,现年93岁,是执掌理山氏已经超过六十年,也是理山小野的父亲,现在已经没几天好活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从资料上看他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为了延续家族强迫理山小野和他不喜欢的女人结婚,又在自己的儿媳遭遇难产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保住理山氏的火种,也就是那个孩子,而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理山小野离家出走几十年,再也没有回去过。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啊……
夏晓明往后翻了几页,眼睛微微眯起,这份情报的重头戏是从第六页开始的。
理山氏是一个典型的东瀛氏族,其结构非常庞大繁杂,是好几个姓氏和家族的混合体。
首先是权力的最顶点“总领”,也被称为“家督”,也就是所谓的族长。族长是氏族的最高领袖,包括军事指挥权、土地分配权以及对外交涉权。而总领也通常实行的是长子继承制,这也就是所谓的“家督相续”。
而在族长之下还存在着“一门众”,这些人通常是族长的直系血亲,例如他的兄弟、长子以外的其他儿子,以及叔伯等等。这部分人是氏族的核心领导层,在古代通常会被分封到重要的城镇或领地作为氏族的支柱。不过虽然他们拥有很大的权力,但也负有在战争中提供兵员的核心义务,几十年前理山氏和樱满氏的战争中的主力就是这部分人。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战国时代了,领地和分封什么的自然也都不复存在了,不过这部分人也依旧牢牢把控着这个庞大家族的经济命脉。
除此之外还有所谓的“家老”和“重臣”,这部分人并非是理山氏的血亲,而是世代侍奉本家的家臣,他们通常在氏族内担任重要的辅政官员,同样拥有很大的权力,说白了就是附庸家族。而理山氏拥有“小早川”,“酒井”,以及“真田”等等好几个家老,分别负责氏族的政务,军事和外交。
接下来就是他们的暴力机构,首先是旗本武士,这是直接效忠于族长的一支力量,也是整个氏族最强大的武装力量,通常都是从一门众当中挑选出来的精锐组成。
随后还有直参和陪臣等等效忠于附庸的武士,说白了就是附庸的附庸。
而情报中也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个庞大家族存在的弊端和面临的问题,首先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然而理山氏却仍然维持着几百年前的老旧结构,甚至还保持着血统论这种匪夷所思的规定,血统以家主的嫡系为正统,然后分支越远的血统就越低贱,血统“低贱”的人甚至连直视血统“高贵”的人都不被允许。
不过理山氏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理山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通灵者家族,而强大的通灵者和强大的通灵者,往往也能生下强大的通灵者,而理山氏的嫡系血脉,几乎是必定可以继承东瀛神话中某位神只的力量,这也是他们一直保持血统论的原因。
然而自从一百多年前的明治维新和工业革命开始,随着近代常备军的建立和《废刀令》等一系列改革,宗族的军事基础被瓦解,而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货币经济的冲击,建立在自然经济基础上的封建领主经济也已经在逐渐瓦解,从这个时候开始,理山氏其实就已经在开始不可逆转的衰退了。
但是由于存在着另一个同样是通灵者家族的樱满氏,这两个家族从几百年前起就是世仇,在拥有一个强大外敌的情况下理山氏的内部还能基本保持团结,而二十多年前理山氏在FIpc的帮助下终于了结了樱满氏这个宿敌,这下连唯一能保持内部团结的原因也消失了,因此理山氏的崩溃也已成定局。
随着理山龙之介病重,理山氏已经失去了对家族各个附庸的实际控制权,那些曾经忠于本家的“一本众”和“家老”都已经开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盘,而那些血统分支偏远的旁系成员也早就已经失去了对家族和血脉的认同,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仅没地位,还得把自己收入的一部分上交给家族,能有认同感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