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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寒的手指松开刀柄,裂天刀缓缓滑入鞘中。阳光照在刀脊上,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风掠过山脊。

他没有再看昭武伯一眼。

那人还坐在高台上,脖子上的血痕已经干了,手指死死抓着扶手,嘴唇微微抖动。他想说什么,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全场没人说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叶天寒转身,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稳。他的影子拖在校场的石板上,从昭武伯面前一寸寸移开,最后停在铁辕侯面前。

“此人留待圣裁。”他说。

声音不高,也不低。正好能让台下所有将领听见。

铁辕侯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看着叶天寒,目光沉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像是压住了一头躁动的野兽。北境诸将挺直了背,有人轻轻握紧了拳,有人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地砖,仿佛在确认自己站的位置没变。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变了。

叶天寒不是杀了谁,也不是废了谁。他只是收了刀。

但这比杀人更让人震动。

十年前那个从死牢爬出来的少年,如今站在校场中央,面对一个恨不得他死的人,选择了不杀。

风从校场东侧吹过来,卷起一点尘土。远处旗杆上的军旗晃了晃,发出啪的一声。

就在这时,叶天寒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才像话!”

那声音沙哑、苍老,带着点笑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脑后。他猛地一顿,脚步没停,但心跳慢了半拍。

是楚狂歌。

他没回头,也没四处张望。他知道师父不在这里。可那声音太熟了,熟到哪怕只说两个字,他也认得出来。

紧接着,另一句话落进心里:“守境护民,方为真武。”

叶天寒闭了下眼。

他想起崖底那三个月。暴雨不停,瀑布被他一刀劈断,水花炸成白雾。他练到手臂抬不起来,膝盖跪在碎石上磨出血。楚狂歌坐在石头上喝酒,喝一口骂一句:“你这刀法是给死人用的,活人不配!”

那时候他不明白。

现在懂了。

刀不是为了杀得多狠,而是为了护得住多少人。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校场。南境水师的人退到了角落,京营禁军收了兵器,羽林卫的统领低头擦了擦额角的汗。那些原本围上来要“查验佩刀”的高手,现在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对视。

他一步步走下高台,靴底踩在石阶上,发出单调的响声。身后,铁辕侯终于动了。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立刻有两名亲兵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昭武伯。那人还想挣扎,刚张嘴,就被一块布塞住了嘴。他瞪着眼,脸涨得发红,却被拖下了台。

没人阻拦。

一场本该是阅兵大典的场面,变成了一场无声的清算。

叶天寒走到校场边缘,停下。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酒囊。那是楚狂歌给的,里面装着崖底采的草药。他一直没舍得用,怕用一次少一次。

指尖触到囊底,“守心”两个字还在。

他没笑,也没叹气,只是把酒囊重新塞回怀里。

这时,一阵笑声又飘了过来。

还是那个声音,还是那股洒脱劲儿。

“老子说过,刀即人命。”那声音慢悠悠地说,“你手上沾的血够多了,现在该学会让别人活着了。”

叶天寒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散开了一点,阳光斜照下来,落在他肩上。他忽然觉得肩膀不那么沉了。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一把刀,被人扔出去砍人,砍完就丢。后来他以为只要够狠,就能活下去。再后来,他发现光狠没用,还得有靠山,有军功,有背后的人撑腰。

可今天他明白了。

他不需要靠谁。

他自己就是一把立着的刀。

不为杀人,也不为讨好谁。就站在那里,谁都绕不开。

校场外传来马蹄声,一队巡城司终于敢靠近了。带队的小校远远看了眼叶天寒,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令停步。他们站在入口处,像一群等命令的孩子。

叶天寒没理会他们。

他转过身,面向北境将士的方向。那些跟着他打过仗的人,此刻全都站着,没人坐下,也没人说话。陈虎站在前排,脸上刀疤泛着光,冲他点了下头。赵海昌抱着手臂,嘴角微扬。其他百夫长、火长、伙夫营的老兵,一个个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他没说什么。

只是抬手,按了按胸口。

那里贴着一张纸条。是刚才昭武伯袖子里掉出来的,写着“血河宗余党已入京,三日内动手”。

他没交给任何人。

他知道这事还没完。

但他也不急了。

十年前他在死牢里等过春天,三年前他在边关雪地里熬过寒冬。现在这点风浪,还不至于让他乱了步子。

他慢慢走回人群前方,站定。

太阳已经偏西,光线不再刺眼。风吹得军旗哗啦作响,远处传来一声号角,低沉悠长。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你小子,总算没让我白教一场。”

叶天寒嘴角动了动。

这一次,他终于笑了。

不是咧嘴那种带狠劲的笑,也不是嘲讽谁的冷笑。就是单纯地,笑了。

他抬头望着远方,像是在看一座看不见的山。

然后他抬起右手,轻轻挥下。

像在告别,也像在下令。

一只飞鸟从校场上空掠过,翅膀划破空气,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

叶天寒站着没动。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横跨整个校场,一直延伸到高台底下。

那只鸟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