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名叫苏婉,是苏文轩的表妹。她捧着那块刻着“苏”字的玉佩,指尖微微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大毛——不,或许该叫他苏文轩了——用爪子紧紧攥着苏婉的衣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压抑了三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它的鬃毛簌簌发抖,平日里温顺的眼神此刻盛满了痛苦与茫然,却又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狂喜。
“表哥……真的是你吗?”苏婉哽咽着,伸出手想去触碰苏文轩的脸颊,却在看到他灰黑色的鬃毛时,指尖顿在了半空,眼里闪过一丝怯意,更多的却是心疼,“他们说你……说你不在了……我找了你三年,从苏州府找到江南,又从江南找到这北方的村子,没想到……”
林辰给苏婉搬来竹凳,倒了杯热茶:“姑娘先别急,慢慢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苏婉接过茶杯,指尖的温度让她稍稍镇定了些:“我在邻府听说,有个村子做的琉璃珠很特别,上面刻着苏州园林的花纹,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我表哥以前最擅长刻这些,他说园林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灵性……看到这生灵,又看到它叼出的木牌,我就……我就猜是不是他。”
她看向苏文轩,眼泪又涌了上来:“表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文轩听到这话,突然用爪子指着自己的喉咙,又在地上画出火焰的形状,接着画出一个人的轮廓,在旁边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周”字,最后重重地拍了拍地面,发出愤怒的嘶吼。
“周显!是他害了你?”苏婉瞬间明白了,脸色变得苍白,“我就知道是他!当年你总说周显心术不正,他嫉妒你医术好,嫉妒你家的药铺生意比他好,没想到他竟然……竟然下此毒手!”
原来,苏文轩的父亲曾是苏州府有名的大夫,临终前把药铺和一身医术都传给了他。苏文轩为人仁厚,常常给穷人义诊,名声越来越响,这让一直觊觎苏家药铺的周显妒火中烧。周显表面上与苏文轩称兄道弟,暗地里却勾结了会邪术的道士,用掺了蚀骨草和化形散的“补药”骗苏文轩喝下,又在深夜放火烧了苏家药铺。
“那天晚上,我住在表哥家隔壁,”苏婉的声音带着颤抖,“看到火光时,我拼命想冲进去,却被家丁拦住。我看到一个浑身是火的影子从火场里跑出来,当时以为是幻觉,现在才知道……那是你啊表哥!”
苏文轩趴在地上,用爪子捂住脸,像是在无声地哭泣。三年来的颠沛流离,身体的痛苦,记忆的混乱,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胸前的鬃毛。
林辰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苏文轩平日里帮村民找草药、叼回滚下坡的草席,想起它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些医书和账册,原来这温顺的半人兽背后,藏着如此惨痛的过往。
“周显现在怎么样了?”林墨沉声问道,他从苏婉的话里听出了更多信息,“他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他买通了官府,”苏婉咬着牙说,“苏家被烧后,他对外宣称表哥是修炼邪术走火入魔,还说药铺里藏着妖怪,百姓们都被他骗了。这三年他吞并了苏家的产业,生意越做越大,还捐了官,在苏州府一手遮天,根本没人敢提当年的事。”
“那你怎么敢来找他?”阿木忍不住问。
“我父亲临终前,给了我一样东西。”苏婉从贴身的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张泛黄的纸,“这是周显当年向我父亲借高利贷的借据,还有他勾结道士买蚀骨草的账本,我父亲说,要是苏家出事,这些或许能派上用场。只是我势单力薄,根本斗不过他。”
林辰接过借据和账本,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借款日期和买草药的日期,都与苏文轩账册上的记录对得上。这无疑是周显犯罪的铁证。
“现在有这些,或许就能告倒他。”林辰看着苏婉,“但苏州府是他的地盘,咱们直接去告状,恐怕会被他压下来。”
“我知道有个人或许能帮上忙。”苏婉眼睛亮了些,“江南巡抚李大人是个清官,当年我父亲曾救过他的命,他一直想报答。只是巡抚衙门在江宁府,离这儿很远,而且……”她看了看苏文轩,“表哥这个样子,怎么去江宁府?”
这确实是个难题。苏文轩现在是半人兽的模样,一旦暴露,恐怕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更别说去巡抚衙门作证了。
林墨沉思片刻:“或许,我们可以先把证据送过去,说明情况。李大人要是真的清正,定会派人调查。至于文轩兄……”他看向苏文轩身上的青纹,“我曾在医书上见过类似的咒术记载,说是用特定的草药熏洗,再配合针灸,或许能暂时压制咒术,让他恢复些人形。”
“真的吗?”苏婉惊喜地问。
“只是试试,不敢保证。”林墨有些犹豫,“而且需要几味稀有的草药,像千年雪莲、紫河车,都不好找。”
苏文轩突然站起身,用爪子拉着林墨的衣角,往深山的方向指。林辰恍然大悟:“你是说,后山有这些草药?”
苏文轩点了点头,在地上画出雪莲生长的样子——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开着白色的花。
“看来文轩兄记得草药的位置。”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们就准备准备,先找草药,试试能不能压制咒术。同时,让苏姑娘带着证据去江宁府找李大人,双管齐下。”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都忙着这件事。林辰和林墨跟着苏文轩去后山找草药,苏文轩对山路熟得不能再熟,在悬崖峭壁上找到了几株含苞待放的雪莲,又在密林深处找到了几味辅助的草药。阿木则帮着苏婉收拾行装,把琉璃珠串成几串项链,让她在路上当盘缠。
张婆婆和李婶们蒸了不少干粮,塞给苏婉:“路上当心,到了江宁府,好好跟李大人说,一定要为你表哥讨回公道。”
出发前一天晚上,林墨按照医书上的法子,用雪莲和草药煮了一锅药汤,让苏文轩泡在里面。药汤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的药香,苏文轩泡在里面,身体的青纹渐渐变淡,鬃毛也开始脱落,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有用!真的有用!”苏婉惊喜地喊道。
半个时辰后,苏文轩从药汤里出来,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人形,脸上的鬃毛却少了很多,五官也清晰了些,依稀能看出当年儒雅的影子。他看着苏婉,眼里流下泪来,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字:“婉……婉儿……等我……”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说出完整的话。
苏婉哭得泣不成声,连连点头:“表哥,我等你,一定等你!”
第二天一早,苏婉带着证据和村民们的期盼,踏上了去江宁府的路。苏文轩站在村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喊,像是在说“保重”。
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会好起来的。等李大人查明真相,周显就会受到惩罚,到时候,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除咒术,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苏文轩看着林辰,眼里充满了感激,用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说“谢谢”。
秋风穿过村头的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趟充满希望的旅程送行。林辰知道,前路依旧艰难,周显势大,李大人是否会出手还是未知数,苏文轩的咒术也未必能完全解除。但他心里却充满了力量——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只要正义还在,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他看着苏文轩渐渐恢复的侧脸,看着打谷场上晾晒的草药,看着远处村民们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平凡的村庄里,藏着最坚韧的勇气和最温暖的情谊。而这些,终将战胜一切黑暗与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