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一位身着灰色长衫的老者正悠然自得地嚼着花生米。那模样,全然不似朝堂上威风凛凛的工部右侍郎,倒更像是个贪杯好酒的寻常百姓。
与其他官员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截然不同,戴银山身上散发着一种市井的俗气,却也意外地给人一种亲切之感,仿佛邻家老翁。
林治和苏韵一起进来,亦是带着一坛黄金酒,显得规规矩矩地见礼道:“学生(下官)见过侍郎大人!”
“你们无须多礼!”戴银山并没有摆架子,而是热情地邀请道:“林治,你跟苏大夫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苏韵原本还怀疑这位侍郎大人也是通过联姻拉拢林治,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于是微笑着回应:“侍郎大人过奖了。”
“林治,咱们其实不算是外人!”戴银山放下酒杯,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地道:“当年我上京赶考的盘缠,还是你们林家资助的呢,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
林治还以为对方是要打同乡牌,但发现竟然直接表明欠他林家恩情。
林家能够在南省伫立百年之久,更是至今都垄断南洋的航海霸权,定然不可能仅是因为有钱,不然早让各方势力吃干抹净了。
林治知道林家给赴京的举子提供盘缠并不足为奇,但深知不能挟恩图报:“竟有此事?家父从未告之,但这是林家的举手之劳,能帮到侍郎大人乃是我林家的荣幸,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你们林家乐善好施,在南省是出了名的良善之家!本官并非白眼狼,去年叶凡跟张臬有意针对你们林家的时候,老夫其实是想要相助的!只是你小子的动作更快,不仅将事情解决,而且还立了大军功!”戴银山表明自己的立场,同时满脸欣慰地道。
林治不确定对方的话有几成水分,但人家竟然已经主动表示受了林家的恩情,便算是欠了他林家的人情,所以这个人情便是可以利用的一个点,甚至可以成为自己进入官场的第一个引路人:“上次之事,纯属侥幸!今后还望戴侍郎多多关照,林家确实树大招风,一直遭人记恨呢!”
“财帛动人心啊!”戴银山也发出感慨,于是郑重告诫道,“咱们大夏王朝远没有表面风光,现在处处都要用钱,而你林家一直有富可敌国之名。今后你进了官场,行事可得小心谨慎些,即便皇帝都缺钱呢!原本你林家凭着宁远关大捷那份军功,你家必定能加官进爵,只可惜……”
说到这话,他亦是重重地叹息一声,为林家用军功救拖油瓶和邱家深感惋惜。
林治亦是深感无奈,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此事着实是可惜,但还得往前看,所以今后得请侍郎大人多加看顾!”
“这个自然!只是你小子的前途不可限量,刚刚徐家人来找你了吧?”戴银山喝了一口酒,亦是神秘地笑道。
林治并没有隐瞒,亦是轻轻地点头道:“徐家想我娶徐阁老二儿子的女儿,但给我婉拒了!”
“你做得挺好!”戴银山捧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治看着他如此反应便是一愣,却是知道戴银山抱的正是徐家的大腿:“你不是应该劝劝我?”
“你们林家在南省亦是有头有脸,而今你又如此争气,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戴银山自然知晓徐家的成员情况,然后话锋一转:“何况,我可知道你的红颜知己可不少!”
林治伸手摸了摸鼻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指着旁边的苏韵道:“戴侍郎,你可别乱说,我的红颜知己只有一位,正是你眼前这一位红颜知己!”
苏韵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林治,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算了,你不说老夫便不会逼你!”戴银山其实早就关注这个同乡自然知道他跟锦衣卫大统领暗凤的关系亲密,于是将酒杯放下认真地告诫道:“文官跟锦衣卫水火不容,若是你真属意那位,可得慎重考虑!”
林治知道他跟暗凤的事情瞒不了其他人,亦是微微一笑地道:“婚姻大事,我会慎重考虑的。对了,您负责皇陵修建,可还顺利?”
“唉,别提了!”戴银山苦涩地摇头,当即大吐苦心地道:“原计划是要再过两年修好的,但如今陛下龙体欠安,要求赶进度。不怕你笑话,我这个工部侍郎,现在就像是个包工头,忙得团团转。”
林治听到对方吐槽,却是知晓辛苦或许是真的,但这里的油水很大。
皇陵的费用动辄几百万两白银,而今有着“工役之费,半入私门”的说法,所以数百万两进了他们的口袋。
林治知道眼前的戴银山亦是随波逐流之辈,否则他的一个没有根基的南省籍贯恐怕爬不到现在的位置,亦是亲自为他倒上黄金酒道:“不知你近期可有仔细查验地宫墓墙?”
“你这话是何意?”戴银山正要端起重新满上的酒杯,却是当即一愣道。
林治看着四下无人,亦是一本正经地道:“皇陵选的是低洼之地,而今年京城多雪,一旦冰雪消融,便会渗进地底!原本地宫墓墙用碎砖填充亦可交差,但今渗水严重,一旦事发,后患无穷!”
“不知此事你是从何处听来?”戴银山心里咯噔一声,却是冷汗直冒地道。
苏韵看到戴银山如此激烈的反应,亦是暗自震惊,这个人还真用碎砖顶替了完整石料,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勾当。
林治神秘一笑,故作神秘地道:“我亦是恰好得知此事!现在渗水的问题大概已经出现了,若是还没有向你汇报,大概是底下的人还存在侥幸的心理,但此事要早发现早解决!”
“好,我这便前去处理,在此先行后退了!若是属实,这份情,我便记下了!”戴银山连忙站起来,便是准备离开道。
他现在自然是出不了城,但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其实是在徐府。他现在要过去说服徐府,要将地宫的碎砖换成完整的石料,如此才不会出现地宫渗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