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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 > 第一百八回 强欢笑蘅芜庆生辰 死缠绵潇湘闻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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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回 强欢笑蘅芜庆生辰 死缠绵潇湘闻鬼哭

却说贾政之前已经把家里的房产以及大观园上奏朝廷,请求充公。然而朝廷内廷没有接受,这些房产又无人居住,没办法,只好将其封锁起来。

大观园和尤氏、惜春的住所相连,面积太过广阔,又没什么人,于是贾政便罚包勇去看守这片荒园。

此时贾政掌管着家里的事务,又遵照贾母的吩咐,逐步削减家中人口,凡事都力求节俭,即便如此,家里的开支还是难以维持。好在凤姐深受贾母的疼爱,虽说王夫人等人不太喜欢她,但要论操持家务、处理事情,凤姐还是能出上力的,所以家里内部的事务仍旧交由凤姐来打理。

但是,自从家里被抄家之后,很多事情都运转不灵了,常常陷入窘迫的境地。那些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原本日子过得宽裕自在,如今和以前相比,人数少了十分之七,很多事情自然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周到地办妥,免不了怨声不绝。凤姐也不敢推脱责任,即便身体有病,也强撑着在贾母面前尽孝。

又过了一段时间,贾赦和贾珍各自到了要去当差的地方。他们觉得自己在那边有俸禄等用度,暂时能安顿下来,便写信回家,都说自己过得安逸,让家里人不必挂念。这样一来,贾母便放了心,邢夫人和尤氏心里也稍微宽慰了一些。

有一天,史湘云嫁人后回娘家省亲,来到贾母住处请安。贾母说起她女婿人很不错,史湘云也跟贾母讲了自己在那边的日子过得安稳顺遂,让老太太放心。接着,话题转到黛玉去世这件事上,大家不禁都落下泪来。贾母又想起迎春遭受的种种苦难,心里越发悲痛起来。史湘云赶忙在一旁劝慰了好一阵子。

之后,史湘云又去各家请安问好。等把这些事都办完,她还是回到贾母房里休息。闲聊时,她提到薛家如今这般光景,全被薛蟠给搅和得家破人亡了。虽说薛蟠今年只是缓期处决的犯人,可明年能不能减刑,谁也说不准。

贾母说道:“你还不知道呢,昨儿蟠儿的媳妇死得不明白,差点又惹出一场大风波。好在老天有眼,她带来的丫头自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那夏奶奶这才没再闹腾,自己拦着不让验尸,你姨妈这才好不容易把她打发走了。这真是六亲同运,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薛家如今成这样了,你姨妈只能守着薛蝌过日子。好在薛蝌这孩子有良心,他说哥哥还在监狱里,事情还没个结果,不肯娶亲成家。你邢妹妹在大太太那边,日子过得也很艰难。琴姑娘因为她公公去世还没满守孝期,梅家也还没把她娶过去。二太太娘家的舅太爷去世后,凤丫头她哥哥也不成器,那二舅太爷又是个吝啬鬼,而且官府的税款还拖欠不清,家里也是穷得揭不开锅。甄家自从被抄家之后,就再没得到什么消息。”

湘云问道:“三姐姐出嫁后,有寄信回家吗?”

贾母叹了口气,说:“自从她嫁过去后,你二老爷回来时说过,你三姐姐在海疆那边过得挺好的。只是她一直没寄信回来,我也日夜都惦记着她。最近我们家接二连三地发生些不好的事,我也实在顾不上她了。如今四丫头也还没给她说亲。至于环儿,谁还有那份闲心去提起他来?现在我们家的日子,比你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可要艰难多了。最可怜的是你宝姐姐,自从嫁过来,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你二哥哥还是老样子,疯疯癫癫的,这可怎么处呢!”

湘云说:“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这里每个人的脾气秉性都清楚得很。这次回来了,发现大家都变了样子了。我原本以为是隔了这么久没来,他们和我生疏了。可仔细一想,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就算见了面,我看他们的意思,原本也是想和以前一样热热闹闹的,可不知怎么的,聊着聊着就伤心起来了。所以我没坐多久,就赶紧到老太太这里来了。”

贾母说道:“现在这种光景,对我来说倒也罢了;可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人还了得!我正琢磨着找个办法,让大家再热闹一天才好,只是我实在提不起精神来。”

湘云说道:“我想起来了,宝姐姐不是后天的生日吗?我多留一天,给她庆贺庆贺生日,大家也能好好热闹热闹。不知道老太太觉得怎么样?”

贾母说道:“哎呀,我这真正是气糊涂了。你不提,我竟然都给忘了,后天不就是她的生日嘛?我明天就拿出钱来,给她好好办个生日。她还没定亲的时候,咱们还给她办过好几次,如今她都出嫁了,反倒没给她办过。宝玉这孩子,以前可是很机灵、很淘气,现在因为家里这些烦心事,把这孩子越发弄的话都少了。倒是珠儿媳妇还不错,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带着兰儿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也真是难为她了。”

湘云说道:“别人倒还好,就琏二嫂子,连模样都变了,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伶俐了。明天我来逗逗她们,看看她们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她们要是嘴上不说,心里却埋怨我,说我有了……”

湘云说到一半,突然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贾母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这些姐妹们,平时都在一起乐呵惯了,说说笑笑多开心,别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大凡一个人,有也罢,没也罢,都得能享受富贵,也能承受贫苦才行。你看你宝姐姐,她天生就是个豁达的人。以前她家境好的时候,她一点也不骄傲;后来家里出了事,她也照样过得舒舒服服的。现在在我们家,宝玉对她好,她就安安心心地接受;要是宝玉对她不好,也没见她有什么烦恼。我看这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再看看你林姐姐,她心眼儿小,又爱多想,所以身体一直不好,寿命也不长。凤丫头虽然见过不少世面,但也不该一遇到点风波就变了样。她要是这么没见识,那可就显得小气了。后天宝丫头的生日,我另外拿些银子出来,给她热热闹闹地办个生日,让她也高兴高兴。”

湘云听了,连忙点头说:“老太太说得太对了。不如把那些姐妹们都请来,大家一起聚聚,叙叙旧。”

贾母高兴地说:“当然要请了。”说着,她一时兴起,对鸳鸯说:“拿一百两银子出来,交给外面的人,让他们从明天开始,准备两天的酒菜。”

鸳鸯答应了一声,就把婆子叫来,把银子交了出去。一宿无话。

第二天,贾府便传出了消息,派人去把迎春接回来;同时,又派人去请薛姨妈、宝琴,让她们带上香菱一同前来;还邀请了李婶娘。

不多半日,李纹和李绮都到了。宝钗事先并不知情,这时听到老太太屋里的丫头来传话说:“薛姨太太来了,请二奶奶过去呢。”

宝钗心中一阵欢喜,随即换上随身的衣服,便赶过去见她母亲。到了那儿,她发现妹妹宝琴和香菱都在,又见李婶娘等人也来了。

她心想:“这些人肯定是知道我们家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所以特意来问候的。”于是,她先向李婶娘问了好,又拜见了贾母,接着和她母亲说了几句话,随后又与李家姐妹互相问候。这时,湘云在一旁说道:“太太们都请坐下吧,让我们姐妹们给姐姐拜个寿。”

宝钗听了,倒是一时愣住了,回想起来才想到:“可不是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于是,她连忙说道:“妹妹们过来探望老太太是应该的,但要说为我的生日,那可真是不敢当。”

众人正互相客气推让着,这时宝玉也过来,向薛姨妈和李婶娘请安。听到宝钗自己谦让,他心里其实早就琢磨着要给宝钗过生日了。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太多,乱作一团,他也不敢在贾母面前提起这事。现在看到湘云等人都准备要给宝钗拜寿了,宝玉便高兴地说:“明天才是生日,我正打算去告诉老太太来。”

湘云听了,笑着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还用你告诉老太太?你以为我们这些人来是为什么,都是老太太请来的。”

宝钗听了这话,心里半信半疑。这时,只听贾母对她母亲说:“可怜宝丫头嫁过来做了一年新媳妇,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儿,一直也没好好给她过个生日。今天我就给她好好办个生日,把姨太太、太太们都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聚聚,说说话儿。”

薛姨妈赶忙说道:“老太太这些日子心里才刚安稳些,宝丫头年纪还小,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老太太,倒要老太太为她操心。”

湘云接着说道:“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是二哥哥,难道二嫂子就不受老太太疼爱了吗?再说了,宝姐姐也值得老太太为她办生日。”宝钗听了,只是低头不说话。

宝玉心里想道:“我之前还以为史妹妹出了阁是换了一个人了,所以我也不敢太亲近她,她也不怎么搭理我。现在听听她这话,原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怎么我们家的那位过了门,反倒更加腼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正想着呢,就听见小丫头进来通报:“二姑奶奶回来了。”紧接着,李纨和凤姐也一同走了进来,大家相互见礼问候了一番。

迎春提起她父亲出门,说:“我本来特别想赶回来和大家见见面,只是他拦着不让,说咱们家现在正走霉运呢,让我别沾上这晦气。我实在拗不过他,就没能来,为此我整整哭了两三天。”

凤姐听后,问道:“那今天他怎么又肯放你回来了?”

迎春回答:“他又说咱们家的二老爷又承袭了官职,情况好转了些,来往走动也没什么妨碍了,这才同意我回来。”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贾母见状,皱着眉头说:“我本来就是心里憋得慌,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想给孙子媳妇过个生日,大家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解解闷儿。你们倒好,又提起这些烦心事,这不是又勾起我的烦恼了嘛。”

迎春等人听了,都不敢再吭声了。凤姐虽然勉强说了几句能提起兴致的话,但终究不像之前那样爽朗利落、逗人发笑了。

贾母心里想着让宝钗开心,便故意逗着凤姐说话。凤姐也明白贾母的心思,于是竭尽全力地张罗着,说道:“今儿老太太看着心情好多了。你看这些人可有好些日子没聚到一起了,今天可算是凑齐了。”说着,她一回头,发现婆婆邢夫人和尤氏不在这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贾母因为凤姐提到的“齐全”二字,也想起了邢夫人等人,便让人去请她们过来。

邢夫人、尤氏、惜春等人听到老太太召唤,心里虽然极不情愿,想着如今家业衰败,老太太却还兴高采烈地给宝钗过生日,到底是老太太偏心,但还是不敢不来,来了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贾母问起岫烟的情况,邢夫人谎称岫烟病了,没来。贾母心领神会,知道薛姨妈在这里,有些事提起来不太方便,也就没再追问。

不一会儿,下人们便摆好了果品和美酒。贾母开口说道:“酒菜就不用送到外院去了,今天就只让咱们自家人聚在一起乐呵乐呵。”

宝玉虽说已经成了亲,但因为贾母格外疼爱他,所以还是留在这内堂和大家一处,不过他并没有和湘云、宝琴她们坐在同一桌,而是在贾母身旁专门给他设了个座位,他代替宝钗给大家轮流敬酒。

贾母说道:“现在先都坐下,咱们好好喝酒,等到了傍晚,再去各处行礼也不迟。要是现在就开始行礼,大家又要拘泥于那些繁琐的规矩,把我的兴致都搅没了,那可就没意思了。”宝钗听了,便依着贾母的话坐了下来。

贾母又派人去叫来鸳鸯等人,说道:“咱们今天就索性洒脱自在些,每人只留一两个人在身边伺候就行了。我让鸳鸯带着彩云、莺儿、袭人、平儿她们到后间去,也让她们喝上一杯酒。”

鸳鸯她们赶忙说道:“我们还没给二奶奶磕头行礼,怎么就能先去喝酒呢?”

贾母笑着说:“我说了,你们只管去,等需要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过来的。”鸳鸯她们这才应声去了。

这时,贾母才招呼薛姨妈等人喝酒,她瞧见大家都不似往日那般轻松自在,心里一急,说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家得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才好。”

史湘云回应道:“我们这不又吃又喝的,还能怎样!”

凤姐也跟着打圆场说:“她们小时候都是没心没肺地乐呵,现在长大了,都顾着脸面,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没遮没拦地打趣说笑了,所以老太太看着才觉得气氛冷清了些。”

贾宝玉见状,凑到贾母身边,轻声说道:“其实大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再聊下去,指不定就说到些不合时宜的话题上去了。不如老太太出个主意,让她们玩个行酒令的游戏吧。”

贾母侧过耳朵仔细听了,笑着说道:“要是玩行酒令,那又得把鸳鸯叫过来才行。”

贾宝玉听了,不等贾母再吩咐,赶忙起身,走到后间去找鸳鸯,说道:“老太太打算玩行酒令,叫姐姐过去呢。”

鸳鸯一脸无奈,说道:“小爷,就让我们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喝上一杯酒不行吗?何苦又来搅和这兴致。”

贾宝玉赶忙解释道:“这可是老太太亲口说的,叫你去呢,跟我可没关系。”

鸳鸯没办法,只好说道:“你们先喝着,我这就去,去去就来。”说完,便朝着贾母那边走去。

老太太开口说道:“你来了,不是要行酒令吗?”

鸳鸯说道:“听宝二爷说老太太叫我,我哪敢不来。就是不知道老太太打算行个什么样的酒令?”

贾母说道:“那文绉绉的酒令啊,听着怪让人发闷的;武的呢,又太闹腾,不好。你倒是想个新鲜有趣的玩法出来才好。”

鸳鸯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说道:“如今姨太太上了年纪,不太愿意费心思去想那些复杂的。不如咱们把令盆和骰子拿出来,大家轮流掷骰子,掷出曲牌名儿来,输赢就以这个定,输的人喝酒,怎么样?”

贾母听了,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点头说道:“行,这倒也使得。”说完,就吩咐人把骰盆取来,放在了桌子上。

鸳鸯接着说道:“现在咱们用四个骰子一起掷,要是掷不出什么名堂来,那就罚一杯酒;要是掷出有名的组合,每个人该喝多少酒,等掷出来再定。”

众人听了,纷纷说道:“这挺容易的,我们都跟着玩。”

鸳鸯便开始打点儿,众人起哄让鸳鸯先喝了一杯,然后从她身上开始数,结果恰好是薛姨妈先掷。

薛姨妈笑着拿起骰子,轻轻掷了一下,四个都是幺。

鸳鸯说道:“这可是有名的组合,叫做‘商山四皓’。有年纪的人都得喝一杯。”

于是,贾母、李婶娘,还有邢夫人、王夫人都端起了酒杯。

贾母刚要举杯喝酒,鸳鸯又说道:“这是姨太太掷出来的,姨太太还得说个曲牌名儿,下家儿得接一句《千家诗》。要是说不出来,那就罚一杯。”

薛姨妈一听,笑着埋怨道:“你又来算计我了,我哪能说得上来。”

贾母在一旁说道:“不说多没意思,还是说一句吧。下家儿就是我,要是我接不上来,我陪姨太太喝一杯就是了。”

薛姨妈想了想,说道:“那我就说个‘临老入花丛’。”

贾母听了,点点头,说道:“那我就接‘将谓偷闲学少年’。”

说完,骰盆就传到了李纹面前。李纹拿起骰子一掷,是两个“四”,两个“二”。

鸳鸯说道:“这个也有名儿,叫作‘刘阮入天台’。”

李纹接着说道:“那我就说个‘二士入桃源’。”

下家儿是李纨,说道:“寻得桃源好避秦。”

大家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接着,骰盆又传到了贾母跟前。贾母一掷,是两个“二”,两个“三”。

贾母看了看,问道:“这要喝酒了吗?”

鸳鸯笑着说道:“有名儿的,这是‘江燕引雏’。大家都得喝一杯。”

凤姐在一旁打趣道:“雏是雏,倒飞了好些了。”

众人听了,都瞅了凤姐一眼,凤姐见状,便不再言语。

贾母想了想,说道:“我说个什么呢?‘公领孙’罢。”

下家是李绮,她笑着说道:“闲看儿童捉柳花。”

众人听了,都纷纷称赞道:“好!”

宝玉心里急切地想要开口,可那传递令盆的顺序还没轮到他。他正琢磨着,恰好令盆传到了跟前。宝玉伸手一掷,骰子落定,是一个“二”、两个“三”和一个“幺”。

他故意装作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鸳鸯说道:“这是个‘臭’,你得先喝一杯酒,然后再接着掷吧。”

宝玉没办法,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掷了一次。这一次,骰子显示两个“三”和两个“四”。

鸳鸯眼睛一亮,说道:“有了有了,这叫做‘张敞画眉’。”

宝玉一听,心里明白这是在拿自己打趣,再一看宝钗,只见她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凤姐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还不停地催促:“二兄弟快说了,再找下家儿是谁。”

宝玉心里清楚这很难说清楚,便自认倒霉说:“算了算了,我认罚,我也没下家。”

过了令盆,轮到李纨,轻轻掷了一下骰子。鸳鸯看了看,说道:“大奶奶掷出的是‘十二金钗’。”

宝玉一听,来了兴致,赶紧跑到李纨身旁凑过去看。只见骰子的颜色红绿相间,十分好看,他忍不住赞叹:“这一个可真是好看得很。”

突然,他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做过的关于十二钗的梦来,便呆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心里暗暗思量:“这十二钗虽说是指金陵的,可怎么如今家里这些人,七大八小的,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了?”

他又环顾四周,看了看湘云和宝钗,虽说她们都还在,可唯独不见了黛玉的身影。一时间,他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差点就忍不住要流下来。他怕别人看见,便借口说:“哎呀,我这身上燥热得很,我去脱脱衣服。”说完,他挂好了筹码,起身离开了座位。

史湘云看到宝玉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掷不出好的点数,被别人比下去了,心里不高兴才离开的,又觉得这个游戏实在没什么趣味,便也有些烦躁起来。

这时,李纨开口说道:“我实在说不出来了,而且现在席间的人也不全,不如就罚我喝一杯酒吧。”

贾母也觉得这个游戏不够热闹,便说道:“这个令儿玩得也不尽兴,不如就别玩了。让鸳鸯掷一下,看看能掷出个什么花样来。”

小丫头便把盛骰子的盆放在了鸳鸯面前。鸳鸯按照要求,将骰子掷了出去,结果是两个“二”和一个“五”,还有一个骰子在盆里不停地转着圈。

鸳鸯急忙喊道:“别出‘五’啊!”可那骰子偏偏就转出了一个“五”。鸳鸯见状,无奈地说:“哎呀,完了完了!我输了。”

贾母笑着问:“这个是不算什么的吧?”

鸳鸯回答说:“名儿倒有,只是我记不起对应的曲牌名了。”

贾母说:“你只管说那个说法,我来给你编个曲牌名。”

鸳鸯说:“这个叫‘浪扫浮萍’。”

贾母想了想,说:“这也不难,我替你想一个,就叫‘秋鱼入菱窠’。”

接下来轮到鸳鸯指定下一个人,也就是湘云,湘云马上说道:“‘白萍吟尽楚江秋’。”

大家都称赞道:“这句用得真贴切!”

贾母说道:“这酒令行完了,咱们喝上两杯,然后就吃饭吧。”她边说边回头看,发现宝玉还没进来,便问道:“宝玉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

鸳鸯回答道:“他换衣服去了。”

贾母又问:“谁跟着他去的?”

这时,莺儿走上前来回答:“我看见二爷出去,就叫袭人姐姐跟着去了。”贾母和王夫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等了一会儿,王夫人派人去找宝玉。小丫头到了新房,看见五儿正在那里插蜡烛。小丫头便问:“宝二爷去哪儿了?”

五儿回答:“他在老太太那边喝酒呢。”

小丫头说:“我刚才就在老太太那里,是太太让我来找他的。他怎么可能还在那里,却让我来这里找呢?”

五儿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到别处找找看吧。”

小丫头没办法,只好回来,路上遇见了秋纹,便问:“你看见二爷去哪里了吗?”

秋纹说:“我也在找他呢。太太们等着他吃饭,这会儿他跑哪里去了呢?你快去回老太太,别说他不在家,就说他喝了酒不太舒服,不吃饭了,先躺一会儿再来,请老太太和太太们先吃饭吧。”

小丫头按照秋纹的话回去告诉了珍珠,珍珠又依言回了贾母。贾母说:“他本来吃得就不多,不吃也罢了。让他歇歇吧。告诉他今天不用过来了,有他媳妇在这里呢。”

珍珠便对小丫头说:“你听见了吗?”

小丫头答应着,但又不便说明实际情况,只好在别处转了一圈,回来谎称已经告诉了宝玉。众人也没有在意,吃完饭便各自散坐,闲聊起来,不再提及此事。

话说宝玉一时间伤心难过,便走了出来。此时他心里乱糟糟的,完全没了主意。就在这时,只见袭人匆匆赶了过来,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宝玉回答说:“没什么,就是心里烦闷得慌。她们在那儿喝酒,咱们俩不如趁这机会,到珍大奶奶那里去逛逛吧。”

袭人疑惑道:“珍大奶奶就在这里,咱们去找谁?”

宝玉说:“不找谁,就是去看看她现在住在这里,房屋条件怎么样。”袭人没办法,只好跟着宝玉走,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

当他们走到尤氏住处附近时,看到一个小门半开半掩着,宝玉却没有进去。只见两个负责看守园门的婆子正坐在门槛上闲聊。

宝玉走上前去问道:“这小门平时开着吗?”

一个婆子回答说:“平时是不开的。不过今天有人出来说,老太太今天要用园里的果子,所以特意开着门等着。”

宝玉听了,便慢慢朝着那边走去,果然看到腰门也是半开着的,于是就准备走进去。袭人见状,急忙拉住他劝道:“别去了,园子里不干净,平时很少有人去,万一撞见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宝玉仗着酒劲儿,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怕那些。”

袭人苦苦地拉着他,不让他进去。

这时,那两个婆子也走上前来说道:“如今这园子可安静了。自从那天道士把妖捉走以后,我们摘花、打果子,经常一个人在园子里走动都没事。二爷要是想去,咱们都跟着,有这么多人呢,怕什么!”

宝玉听了很高兴,袭人也不好再强行阻拦,只好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宝玉走进园子,眼前呈现出一片凄凉的景象。那些原本娇艳的花木,如今都已枯萎凋零;好几处亭台馆舍,原本鲜艳的色彩也早已斑驳脱落。远远望去,他看到有一丛修长的竹子,倒是依旧长得十分茂盛。

宝玉想了一下说“自从我生病搬出园子,住在后边,接连好几个月都不被允许到这里来,没想到这园子一下子就变得如此荒凉了。你看独有那几竿翠竹菁葱,这不是潇湘馆么?”

袭人听了,说道:“你都有好几个月没来园子了,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了。咱们光顾着说话,不知不觉都走过怡红院了。”说着,她回过头,用手指向一个方向,说道:“这才是潇湘馆呢。”

宝玉顺着袭人所指的方向看去,说道:“可不是,真的走过了。咱们回去看看。”

袭人赶忙劝道:“天色已经晚了,老太太肯定正等着咱们回去吃饭,该回去了。”

宝玉没有说话,径自沿着旧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你说宝玉虽然离开大观园快一年了,难道他会把园子里的路都忘了吗?其实并非如此。只因为袭人担心他走到潇湘馆,想起林黛玉,又会伤心难过,所以故意用话敷衍过去。哪知道宝玉一心只想往潇湘馆那边走,加上天色已晚,袭人怕他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当宝玉问起时,她就谎称已经走过了,想让宝玉别再往前。可没想到,宝玉心里惦记的只有潇湘馆。

袭人见他急匆匆地往前走,只好赶紧追上去。只见宝玉站在那里,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像听到了什么,袭人便问:“你听到什么了?”

宝玉说:“潇湘馆里还有人住着吗?”

袭人说:“大概没人住吧。”

宝玉说:“我明明听到里面有哭声,怎么会没人呢?”

袭人说:“你是心里作用,产生疑心了。你以前常来这里,总是听到林姑娘伤心哭泣,所以现在才会觉得还是那样。”

宝玉不信,还想再过去听听。这时,几个婆子追上来,说:“二爷,快回去吧!天已经晚了,别的地方我们还能走走,就是这里,路又偏僻,又听说林姑娘去世后,这里常常能听到哭声,所以大家都不敢走的。”

宝玉和袭人听了,都吃了一惊。宝玉说:“可不是!”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说:“林妹妹,林妹妹,你本来好好的,是我害了你!你别怨我,只是父母之命难违,并不是我辜负了你。”越说越伤心,最后大哭起来。

袭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见秋纹带着一些人赶了过来,对袭人说:“你可真大胆!怎么带着二爷到这里来了?老太太和太太都急坏了,派人到处找,刚才腰门上的人说看到你同二爷来这里了,把老太太和太太吓得不行,还骂了我一顿,让我带人赶紧过来找,还不快回去!”

宝玉还在痛哭不止。袭人也不管他哭不哭了,和秋纹一起拉着他就走,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告诉他老太太有多着急。宝玉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回来了。

袭人深知贾母放心不下宝玉,便仍将宝玉送回到贾母那边。此时,众人都在等着,尚未散去。

贾母见状便说:“袭人,我向来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所以才把宝玉交给你照看。可你今天怎么带他到园子里去?他病才刚好,万一再撞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又发起病来,这可如何是好?”袭人听了,也不敢辩解,只是低头默默不语。

宝钗见宝玉脸色不佳,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倒是宝玉怕袭人受委屈,便开口说道:“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怕的?我因为好些日子没到园子里逛逛了,今儿趁着酒兴,就出去走了走。哪里就会撞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呢!”

凤姐曾在园子里吃过大亏,听到这话,不禁寒毛倒竖,说道:“宝兄弟,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湘云则笑道:“这不是胆大,倒是心实。不知道他是去会芙蓉神了,还是去寻什么仙去了。”宝玉听了,也不答话。只有王夫人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母见状,便问道:“你到园子里去,可曾被什么吓着了吗?这回就算了,以后要是再想去逛,一定要多带几个人一起去才行。好了,大家都早些散了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再过来,我还要补办一场,让你们再乐一天呢。可别因为他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大家听后,都向贾母告辞离开。薛姨妈前往王夫人那里住下。史湘云依旧留在贾母房中。迎春便去了惜春那里。其余的人也都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不提。

只有宝玉回到自己房里后,不停地唉声叹气。宝钗心里明白他为何如此,却也不去理会他,只是担心他忧愁烦闷,会引发旧病复发,于是走进里间,把袭人叫过来,仔细询问宝玉去园子里时的情况。

不知道袭人会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