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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魏砥 > 第613章 地火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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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夜,宛城西北角。

联军挖掘的地道已经深入地下近五丈,距离城墙根基不足十丈。工兵校尉张嶷亲自在最前沿督工,汗水和着泥土糊满了他的脸。数百名精壮士卒分成三班,轮换挖掘、运土、支撑,地道内空气污浊,只有零星的火把提供昏黄的光线。

“校尉,前方岩层变软了!”一名满身泥泞的队率压低声音报告,难掩兴奋,“像是夯土夹杂碎石,应是城墙地基!”

张嶷挤上前,用手摸了摸前方的土壁,又用短镐敲了敲,侧耳细听。声音沉闷中带着空响。“没错,是城墙夯土。按距离估算,我们就在城墙正下方偏西三丈处。快,按陆都督吩咐,向左、右各挖一个岔洞,准备药室!”

地道内立刻紧张有序地忙碌起来。向左、右两侧挖掘的岔洞很快成型,每个岔洞尽头都被扩成一个约半丈见方的空间——这就是预设的药室。工兵们小心翼翼地将一桶桶用油布包裹的黑色粉末(早期火药)和大量干燥的木柴、硫磺、硝石等引火物堆放在药室内。

“校尉,药室准备好了!何时起爆?”队率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他们都知道,这将是决定宛城命运的一击。

张嶷看了看身后地道中堆积如山的木柱、木板——这些都是按照陆逊吩咐准备的支撑物。一旦起爆,城墙崩塌的同时,地道也可能塌陷,必须用这些木料迅速加固,才能让突击队冲入缺口。

“寅时三刻。”张嶷沉声道,“那时天色最暗,守军最疲惫。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分批撤到安全地带休息,留三十人随我最后检查药室和引线。通知冯习将军,他的突击队寅时初必须抵达地道入口待命!”

“诺!”

地道内的工兵开始有序后撤。张嶷带着亲信,仔细检查了药室的密封、引线(浸油麻绳)的铺设,并在两个药室之间的土墙上开凿了数个通风孔,以增强爆破威力。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泥土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

与此同时,地道正上方的城墙,魏军对此一无所知。连续多日的佯攻、骚扰,已经让守军疲惫不堪。虽然满宠严令各处都要监听地下动静,并派人在城内墙根挖了监听沟,但联军的地道挖掘得足够深,且西北角本非防御重点,监听瓮中传来的声音极其微弱,被夜风声和远处联军佯攻的鼓噪声掩盖。

城头,一队魏军士卒正抱着长矛,背靠城墙打盹。带队军侯强打精神来回巡视,嘴里低声咒骂着城外那些“不敢真打、只会扰人清梦”的吴蜀联军。他完全没注意到,脚下数丈深处,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改变战局的雷霆。

联军大营,中军帐。

陆逊毫无睡意,站在沙盘前,目光紧紧锁定宛城西北角。赵云坐在一旁,擦拭着手中的长枪,动作缓慢而稳定。

“伯言,一切就绪?”赵云问道。

“张伯岐(张嶷字)刚才遣人回报,药室已成,引线已备,寅时三刻可起爆。”陆逊手指点着沙盘上代表地道的虚线,“冯习已率两千精锐甲士在地道入口集结,皆持短兵、大盾,备火油、弓弩。一旦城墙炸开缺口,他们将第一批突入,抢占并巩固缺口。李盛、张翼各率三千人马,于西北角外三百步隐蔽待机,见信号即全军压上,扩大突破口。”

他顿了顿:“另,为防万一,南门、东门方向,我已命文聘水军沿白河做出强攻姿态,弓弩手加倍,抛石机准备发射烟火箭,以吸引守军注意力。黄老将军处也有军报,襄阳胡质近日尝试突围三次,皆被击退,其兵力已不足一万,难以威胁我军后方。”

赵云点头:“安排周详。只是……司马懿援军动向如何?”

陆逊眉头微蹙:“最新探报,其先锋骑兵五千,已过昆阳,距宛城不足百里。若其不惜马力狂奔,明日午时前后便可抵达。我们的时间窗口,只有从破城到肃清城内主要抵抗这大半日。必须赶在魏军骑兵抵达前,至少控制宛城大半,依托城墙进行防御。”

“司马师那边呢?”

“陈镇西昨夜袭其马场,焚毁大量草料,驱散战马数百匹。司马师大怒,率骑兵出城追击,被陈镇西预设伏兵挫败,折损百余骑,现已退回邓县,短期内应无力北上。陈镇西此战打得漂亮,既完成了牵制任务,又未损主力。”陆逊语气中带着赞赏。

赵云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叔至确是可造之材。此战若胜,荆西可无忧矣。”他站起身,将长枪立在身旁,“走吧,伯言,去前线。今夜,你我当亲为将士擂鼓。”

寅时初,联军大营内,各部开始悄悄调动。火把被严格控制,只有零星光点移动。战马衔枚,士卒轻装,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压抑与紧张。

地道入口处,冯习全身重甲,手持环首刀,对身后两千甲士做最后动员:“兄弟们!地道一响,城墙必破!我等乃全军锋刃,死也要死在缺口上!随我冲进去,为大军开路!立功受赏,就在今夜!”

“杀!杀!杀!”压抑的低吼从甲士们的喉咙中迸出,眼中燃烧着战意。

寅时三刻将至。

张嶷最后检查了一遍引线。两条浸满油脂的粗麻绳,从两个药室引出,在地道中蜿蜒数十丈,直到靠近出口的安全地带。那里,几名手持火把的工兵正紧张等待。

“校尉,时辰到了!”

张嶷深吸一口满是泥土味的空气,猛地挥手:“点火!”

火把触碰到引线,“嗤”的一声,火花沿着麻绳飞速向地道深处窜去!张嶷和最后三十名工兵转身就向出口狂奔!

一、二、三……

时间仿佛被拉长。地道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冯习握刀的手心渗出汗水。远处高台上,赵云和陆逊的目光死死盯住宛城西北角的城墙。

轰——!!!

先是脚下传来沉闷至极的巨响,仿佛大地深处有巨兽翻身!紧接着,宛城西北角那段城墙猛地向上拱起,砖石碎裂,烟尘冲天!巨大的爆炸力将长达十余丈的城墙彻底撕裂,夯土与砖块如雨点般向内外飞溅!火光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照亮了半个夜空!

“城墙破了!!!”联军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突击队,随我上!”冯习咆哮着,第一个冲向仍在塌陷、烟尘弥漫的缺口!两千甲士如决堤洪水,涌向那道刚刚诞生的死亡通道!

爆炸的巨响惊醒了整个宛城。

城头守军被震得东倒西歪,耳中嗡嗡作响,茫然不知所措。待烟尘稍散,看到西北角那段崩塌近二十丈、露出狰狞缺口的城墙时,无不变色!

“敌袭!西北角城墙塌了!快堵住缺口!”反应过来的魏军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

然而,联军的速度更快。冯习的突击队已经冲过满地碎砖乱石的缺口,杀入了城内!迎面而来的是闻讯赶来的魏军一队巡夜兵,约二百人。双方在弥漫的烟尘中猛烈碰撞,刀剑交击声、惨叫声瞬间炸响!

“结阵!盾墙推进!”冯习大吼。训练有素的突击甲士迅速以伍为单位,结成小圆阵,大盾在前,长矛从盾隙中猛刺,短刀手伺机砍杀。魏军巡夜兵仓促应战,又被爆炸震慑,很快被砍倒一片,向后溃退。

但更多的魏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满宠和曹真都被爆炸惊醒,闻报后大惊失色。

“是地道!他们挖通了地道!”曹真又惊又怒,“监听的废物!”

满宠脸色铁青,却迅速镇定下来:“少将军,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缺口已开,敌军必大举涌入。我立即调亲兵营及中军预备队前往堵截!你速去西门、北门,严防敌军趁乱攀城!另,传令胡质部曲,让他们从城南兵营出击,侧击突入敌军!”

“诺!”曹真咬牙奔出。

满宠拔出佩剑,对身边亲卫喝道:“随我来!宛城存亡,在此一举!”

此刻,缺口处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冯习的突击队虽然精锐,但魏军援兵源源不断,且熟悉地形,利用街道、房屋不断阻击、袭扰。联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放火!烧掉前面那些屋子,清理射界!”冯习见前方街道被魏军利用民居封锁,箭矢不断从窗口射出,果断下令。

突击队中的掷火手将浸满火油的布团点燃,奋力投向前方的房屋。木结构的民居很快燃起大火,照亮了厮杀的人群,也逼退了隐藏的魏军弓手。但大火同样阻碍了联军推进,且浓烟呛人。

“不要停!从火场两侧绕过去!”冯习挥刀劈倒一名从侧面巷口冲出的魏军刀盾手,带头冲锋。

这时,李盛、张翼率领的六千后续部队也已通过缺口涌入城内!生力军的加入,顿时让联军声势大振。李盛部向左,张翼部向右,沿着城墙内侧的驰道向两侧猛攻,试图扩大突破口,与冯习部形成钳形攻势。

城内彻底陷入混战。街巷之间,院落之内,到处都在厮杀。联军凭借一股锐气和新胜之威,步步紧逼;魏军则依托熟悉的地形和保卫家园的决心,死战不退。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

满宠亲率一千五百名精锐亲兵赶到核心战场时,正看到李盛部即将突破一道街垒。“放箭!”满宠一声令下,亲兵营弓弩齐发,将冲在前面的数十名联军士卒射倒。紧接着,满宠挥剑前指:“杀!”

亲兵营甲胄精良,战力强悍,如一道铁壁撞入联军阵中,顿时将李盛部的攻势遏制住。满宠身先士卒,剑法老辣,连斩三名联军什长,魏军士气为之一振。

“老匹夫休狂!”李盛大怒,挺矛来战满宠。两人在火光照耀的街道上战作一团,矛剑交击,火星四溅。

另一边,张翼部遭遇了从城南兵营赶来的胡质部曲。这些魏军对联军怀有家眷被隔断在襄阳的怨愤,作战格外凶狠。张翼部陷入苦战,推进缓慢。

冯习得知两翼受挫,心中焦急。他率领数百名最悍勇的甲士,不顾伤亡,直插向城池中心——那里是州衙所在,也是魏军指挥中枢。

“挡住他们!”曹真已从西门返回,正组织第二道防线。他看出冯习的意图,调集数百名弩手,埋伏在通往州衙的主街两侧屋顶。

冯习率部冲至街口,两侧屋顶箭如雨下!猝不及防下,数十名甲士中箭倒地。冯习肩头也中了一箭,剧痛之下动作稍滞,又被侧面冲出的魏军刀斧手砍中大腿,踉跄倒地。

“保护冯将军!”亲兵拼死上前,将冯习拖到一处石狮后。

战局似乎陷入了僵持。联军虽突入城内,占领了西北角部分区域,但魏军抵抗顽强,援兵不断,缺口处涌入的联军兵力开始显得拥挤,难以完全展开。

城外观战的赵云和陆逊,通过不断回报的战况,清晰地感知到城内的胶着。

“满宠用兵,确有名将之风。临危不乱,调遣有度。”赵云沉声道,“我军虽破城而入,然巷战非我所长,敌据地利,急切难下。”

陆逊目光锐利:“牧州,此时当投入预备队,直捣黄龙!逊愿亲率最后五千精锐,从缺口入城,不攻两翼,直取州衙!只要拿下满宠、曹真,或焚其旗鼓,魏军必溃!”

赵云略一沉吟,决然道:“好!伯言小心。我在此坐镇,调集所有弓弩、抛石机,轰击城内魏军集结区域,为你掩护!再传令文聘,水军全力佯攻南门、东门,不得有误!”

“诺!”陆逊拱手,转身下台,点齐早已待命的五千生力军——其中包含一千无当飞军(蜀军山地精锐,现归联军指挥),亲自率队,冲向那道仍在冒烟的城墙缺口!

当陆逊的青衫身影出现在缺口处,亲自擎旗冲锋时,联军士气大振!

“陆都督亲临!杀啊!”

陆逊的五千生力军,如同一把尖刀,避开正面胶着的街巷战场,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直插宛城心脏。

这支军队以无当飞军为先锋,这些来自南中的勇士擅长山地巷战,身手敏捷,攀墙越屋如履平地。他们不断从屋顶、墙头发起袭击,清除沿途的魏军哨卡和伏兵,为大部队开路。

满宠很快发现了这支直扑州衙的奇兵,心中大骇。他深知,一旦指挥中枢被端,全军必然崩溃。但此时他正被李盛死死缠住,脱身不得。曹真也在前线指挥阻击冯习残部。

“快!派人拦住那支青旗军队!”满宠对亲兵吼道,“告诉曹少将军,不惜一切代价,回援州衙!”

然而,陆逊的速度太快了。无当飞军已经清理了州衙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与守卫州衙的三百魏军精锐交上了手。

州衙内,一些文吏、参军已慌作一团,开始焚烧文书,准备逃跑。

“顶住!大将军援军将至!谁敢退后,立斩!”留守州衙的参军声嘶力竭,但效果有限。

陆逊已至州衙大门外。他冷静观察战局,下令:“弓弩手压制墙头!刀盾手撞门!飞军从两侧院墙翻入,内外夹击!”

轰!轰!包铁木门在撞木的冲击下颤抖。墙头魏军弓手被联军弓弩压制,不断有人中箭坠落。数名无当飞军借助飞爪,迅捷地翻上墙头,与守军展开白刃战。

就在州衙即将被攻破的千钧一发之际,东门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紧接着,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连滚爬爬冲到陆逊面前:“都督!东门……东门守军突然大开城门,放进来一支骑兵!看旗号……是、是司马师的旗号!”

陆逊脸色猛变:“不可能!陈镇西不是钉住了司马师吗?”

话音未落,东面街道上已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一支约千人的魏军骑兵,挥舞着长矛马刀,狂飙突进,沿途仓促组建防线的联军步兵被冲得七零八落!为首一将,年轻悍勇,正是司马师!

原来,陈砥昨夜袭营虽胜,但司马师败退后,并未完全龟缩。他判断联军主力集中于宛城,编县必然空虚,竟冒险留下半数兵力虚守营寨,自率一千最精锐的骑兵,趁夜色从偏僻小路绕过编县监视范围,北上直趋宛城!他本就擅骑,这一路狂奔,竟赶在司马懿先锋之前,于最关键时刻突入宛城!

“是司马子元!援军到了!援军到了!”州衙内外的魏军绝处逢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本已濒临崩溃的士气瞬间逆转!

司马师骑兵的目标非常明确——直扑州衙,解救满宠、曹真!他们沿着主街狂冲,试图截断陆逊的后路!

陆逊面临绝境:前有州衙未下,后有骑兵突击,麾下多是步兵,在巷战中难以抵挡骑兵冲锋。

“结圆阵!长矛向外!弓弩手居中!”陆逊临危不乱,厉声下令。五千联军迅速收缩,在州衙前的广场上结成密集防御阵型。

司马师骑兵转瞬即至!铁蹄践踏青石板路,发出恐怖的轰鸣。骑兵借着冲势,狠狠撞入联军圆阵侧翼!

噗嗤!咔嚓!长矛折断、盾牌碎裂、人体被撞飞的声响不绝于耳。联军阵型被撕开一个口子,骑兵突入,刀光闪处,血肉横飞!

陆逊位于阵中,亲兵死死护住他。他眼睁睁看着麾下儿郎在铁蹄下被屠戮,心如刀绞,却知此时绝不能退,一退便是全军溃败。

“稳住!刺马腹!砍马腿!”陆逊的声音依旧冷静,传遍战场。

联军士卒悍勇,虽遭重创,仍死战不退。长矛手拼命捅刺马匹,刀斧手滚地砍剁马腿。不断有战马悲鸣倒下,骑兵坠地,随即被乱刀分尸。但骑兵的冲击力实在太强,联军圆阵被压迫得不断变形,伤亡急剧增加。

更糟的是,城内其他魏军见援兵突入,士气大振,开始向州衙方向反扑。满宠、曹真也奋力杀退当面之敌,向核心战场靠拢。联军陷入内外夹击的危局!

远处高台上,赵云看到了东门突入的骑兵和州衙前危急的战况。他猛地握紧长枪,对身边仅存的数百亲卫道:“随我入城!”

“牧州不可!”参军急忙阻拦,“您乃全军统帅,岂可亲冒矢石?可速调他部回援!”

赵云目光如电:“陆伯言危在旦夕!城内战局瞬息万变,调兵已来不及!我亲自去,或可提振士气,扭转乾坤!尔等守好大营,按计划轰击敌军!”

说罢,不待众人再劝,翻身上马,银甲白袍在火光中如同一道闪电,率亲卫直冲缺口!

“赵牧州入城了!!!”消息如同野火般传遍战场。无论是城内苦战的联军,还是城外待命的部队,看到那杆熟悉的“赵”字大旗和那道白影,无不热血沸腾!

“牧州与吾等同在!杀!!”

本已摇摇欲坠的联军士气,被赵云这决死一击生生拉了回来!州衙前,苦苦支撑的陆逊部看到赵云旗帜,发出震天欢呼,反击力度陡然增强!

司马师也看到了赵云,眼中闪过疯狂的战意:“赵云!来得正好!”他竟不顾阵型,率数十亲骑,直冲赵云而来!

“保护牧州!”赵云亲卫迎上,与司马师骑兵绞杀在一起。

赵云目光锁定州衙门前指挥魏军的满宠,朗声道:“满伯宁!城破在即,何必徒增死伤?若肯归降,我必保你及全城将士性命!”

满宠在亲兵簇拥下,冷笑回应:“赵云!尔等背盟袭友(指责吴蜀联盟背弃与魏的暂时和平),侵我疆土,尚有脸说降?今日唯有死战!儿郎们,大将军援军已在路上,坚持住,胜利必属大魏!”

就在双方主帅喊话,战事再度陷入惨烈绞杀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州衙一侧某处高檐上,一名魏军神箭手,悄然拉开了手中的三石强弓,淬毒的箭簇,在火光映照下,幽幽对准了那道醒目的青衫身影——陆逊。

此时陆逊正全神贯注指挥部队抵御司马师骑兵的又一次冲击,身旁亲兵也多被调往前沿。

嘣——!

弓弦震响!一道乌光撕裂空气,疾射而至!

“都督小心!”一名一直关注四周的亲卫终于发现,却已来不及推开陆逊,只能猛地侧身,用身体挡在了箭矢的轨迹上!

噗嗤!毒箭深深嵌入亲卫胸口,他闷哼一声,软倒下去。

但这一箭力道极猛,穿透亲卫身体后,箭簇仍有余力,划破了陆逊左臂臂甲,带出一溜血花!

陆逊只觉左臂一麻,继而剧痛传来,伤口处迅速传来麻痹感。“毒箭!”他心中一惊,勐地抬头看向箭矢来处,只见屋檐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伯言!”不远处正与司马师亲骑厮杀的赵云,眼角余光瞥见陆逊中箭,惊怒交加,一枪挑飞一名敌骑,就要向这边冲来。

“牧州勿慌!小伤!”陆逊咬牙,用右手猛地撕下衣襟,死死扎住左臂上方,减缓毒性蔓延。但麻痹感已开始向肩头扩散,左臂渐渐失去知觉。

司马师见陆逊中箭,狂笑:“陆逊已伤!儿郎们,杀啊!”

魏军士气再振,攻势如潮。陆逊部压力倍增,阵线开始松动。

就在这危急万分之时,城外忽然传来连绵不绝、沉闷如雷的战鼓声!那鼓声不同于联军,更加雄浑、密集,仿佛来自天边,又迅速逼近!

紧接着,东门、南门方向,响起了海啸般的呐喊声,其中夹杂着无数战马的嘶鸣和蹄声!

一名联军斥候亡命奔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几乎泣血:“报——!!!司马懿……司马懿主力到了!骑兵已至东门外,步卒漫山遍野,不计其数!文都督水军正在白河上苦战,抵挡魏军渡河!”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宛城东方天际,被无数火把映得一片通红!那火光,比城内任何一处战场都要明亮、浩瀚,彷佛整片大地都在燃烧!

司马懿的援军,终于在最要命的时候,抵达了战场!

城内,满宠、曹真、司马师,以及所有魏军士卒,爆发出劫后余生、狂喜至极的吼叫:“大将军!是大将军的援军!我们得救了!”

而联军一方,从赵云、陆逊,到最普通的士卒,心都沉到了谷底。

前有坚城未克,内有顽敌死战,侧翼骑兵搅局,如今,敌军最强大的生力援军又已兵临城下……

宛城之战,胜负的天平,在这一瞬间,发生了致命的倾斜。

陆逊捂着麻木的左臂,看着东方那片燎原之火,又看向身旁仍在奋战的将士,以及对面银甲已染血的赵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依旧挺直了嵴梁。

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