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针灸鼻祖涪翁传 > 第403章 锈针北上,谁在等它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403章 锈针北上,谁在等它

那古老召唤的余音,仿佛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回响,激起连绵不绝的微澜。

江心那道逆流北上的光流,竟如一道亘古不化的冰痕,在漆黑的江面上持续了三日三夜,昼夜不熄。

涪翁就这么在滩头坐了三日三夜。

篝火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他始终一动不动,唯有那双苍鹰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江心那道刺目的光,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枚从泥中爬出的锈针。

这根针,他认得。

不,应该说,这根针的“骨架”,他熟悉到了骨子里。

天禄阁特制的青铜镀铁针。

当年刘向、刘歆父子领衔校书,遇到上古医典中无法辨识的图谱穴位,便以此针在特制的蜡版上标注,以待反复校验。

《黄帝九卷》的图谱校验,便用了三百六十枚此种规格的针。

王莽乱政,长安兵火冲天,天禄阁付之一炬。

他以为,这三百六十枚承载着医道源流的信物,早已与万卷古籍一同化为灰烬。

未曾想,竟有七十二枚被他拼死带出,随他沉江。

可眼前这根,又作何解释?

它不属于沉江的那七十二枚,它分明来自长安那场大火!

更诡异的是,针身上那半道模糊的封印禁制残痕……那不是原配的,那是后嫁上去的!

手法粗劣,却用心良苦,像是一个断了手的工匠,用牙齿和残肢,硬生生给这根针续上了一口气。

有人在长安的大火中,救下了它,并试图修复它!

这个念头如惊雷炸响,让涪翁霍然起身。

他不再看江,而是拎着那枚锈针,大步走回晒谷场,在那口被称为“百家针钵”的破陶碗上方,将针悬停。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三日未眠的疲惫,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若你记得来路,便引一线光!”

话音落,那枚锈迹斑斑的铁针竟如通灵般轻轻一颤。

一缕比蛛丝更细、却比月光更皎洁的银芒,自针尖垂落,如一道微缩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射入陶碗底部一道最深的裂纹之中。

那里,还残留着三日前赵篾匠滴落的血迹。

“唔!”

一直蹲在钵边,学着涪翁样子发呆的阿禾,突然捂住胸口,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仿佛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

“阿禾!”赵篾匠一个箭步冲过去,想要扶他。

“别碰他!”涪翁厉声喝止,眼神却死死锁定在阿禾颤抖的指尖上。

那孩子的小手,正不受控制地指向遥远的北方,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与不解:“那里……好疼……有人……在哭……用针……扎自己……一遍……又一遍……”

涪翁的瞳孔,骤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医魂残念共振!

这不是简单的感应,这是来自另一个执念者的哀嚎!

唯有同样身负医道传承、并且其经脉正遭受极端创伤的人,才能在千里之外,与这失传的针法产生如此清晰的痛感共鸣!

用针扎自己?

那不是自残,那是在续命!

是在用最惨烈、最悲壮的方式,试图用残存的针意,对抗着肉身的崩坏和经脉的枯朽!

他闪电般从怀中掏出那几卷用油布包裹的《诊脉法》残卷,摊在地上。

左手五指如飞,对照着江心光流与那根锈针银芒的方位,在残卷的星图上疾速推演。

方位……坐标……

结果令他浑身冰冷。

共鸣的源头,正位于故都长安,昔日皇家藏书之地——天禄阁的地宫旧址附近!

“您……您要去?”赵篾匠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身后,默默递上了一个装满干粮的竹篓,和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渔网,“我给村里人编个幌子,就说……您老要去汉中,给那边的贵人送几条药鱼。”

涪翁缓缓摇头,目光如炬,扫过那口汇聚了全村人善念的百家针钵。

“我不走。”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

“但针,要走。”

第二日清晨,天光乍破。

赵篾匠站在晒谷场的中央,他的面前,是十余位这几日曾从针钵中取针,为乡邻试治过伤痛的村民。

有替丈夫挑出掌心木刺的张寡妇,有为邻家娃儿止住鼻血的樵夫老王,也有用缝衣针给牛接过产的李屠户。

他们神情肃穆,带着一种朴素的虔诚。

赵篾匠从腰间解下那柄剖竹小刀,在掌心划出一道新的血口。

他没有念什么复杂的咒语,只是用那根陪伴他半生的新削竹针,蘸着自己的血,在掌心画了一个最简单的圆。

“昨夜李先生说,有些路,不必人走,心到了,就行。”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今日,我们不传手艺,我们传一道念想!”

众人围成一个圆圈,依次上前。

他们将自己用过的那根粗陋的铁针、缝针、乃至磨尖的骨刺,郑重地放入“百家针钵”之中。

每放下一根,便闭上双眼,竭力回想自己施针救人那一刻的心情。

张寡妇想起了孩子滚烫的额头终于退烧时,她喜极而泣的笑容。

樵夫老王忆起了山道上,同伴腿上血流如注,被他用一根烧红的铁签烫住伤口时,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最后一根来自李屠户、带着牛羊气息的骨针“当啷”一声落入钵中。

嗡——!

整只陶碗爆发出前所KAo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根悬于碗口的“安”字锈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大手托起,缓缓升至半空,针身剧烈震颤,发出的不再是嗡鸣,而是一阵高亢入云的龙吟!

正午,烈日刺破云层,万丈金光倾泻而下。

那根锈针,仿佛接收到最终的指令,发出一声决绝的清鸣,骤然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银线,贴着江面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光,以远超飞鸟的速度,疾射北方!

沿途所过,江河两岸,村落之间,凡是插在田埂上用以驱鸟的稻草人、钉在墙缝里用以挂物的铁钉、甚至藏在灶台下用以通火的火钳……这些凡俗铁器,只要曾被人倾注过善意,有过“功德”,此刻竟都齐齐发出微不可察的震颤,仿佛在为那道远征的银光,献上自己最卑微的致敬!

涪翁立于江畔最高的崖石之上,衣袂当风,宛如一尊石雕。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枚许久没有动静的“医道传承印”,此刻正隐隐发烫!

这是系统第一次,因为非收徒的行为而产生波动!

阿禾小跑到他身边,紧紧拉着他的衣角,仰头道:“先生,它不是去找人。”

孩子的眼睛里,倒映着那道消失在天际的流光,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

“它去找‘疼’。”

涪翁默然。

若真有故人残魂,执针不死,守在那片废墟之下……那必然是当年与他一同守护天禄阁,立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师弟,周寻。

可周寻……在那场大火里,为了保护最后一箱《素问》图卷,早已被乱兵的铁蹄踏为肉泥,尸骨无存。

他……本该死透了才对。

三日后。

关中古道,一座早已倾颓的破庙内。

那名背着半旧药篓、风尘仆仆的老游方郎中,正盘坐于塌陷的佛像前。

他面前的地面上,用石子摆着一个简陋的阵法。

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掀开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小铁匣。

锵!锵!锵!

匣中七根保养得当的银针,竟如活物般自行跃起,齐齐钉入前方的朽木供桌之上!

七根针,不多不少,赫然排列成一个清晰的北斗之形!

而位于“天枢”之位的那根针,针尖处,竟毫无征兆地渗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滴答落下。

老人枯瘦如柴的手,颤抖着抚过铁匣底部。

那里,一道深刻的划痕,与涪翁手中锈针上的字迹合在一起,恰好是半个完整的“安”字。

他死寂的眼中,瞬间燃起疯狂的火焰。

“师兄……你……还活着?”

他仰天长啸,笑声嘶哑、悲怆,又带着一丝神经质的狂喜,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笑声未绝,他身前的铁匣“轰”的一声,竟无火自燃,轰然炸裂!

一道磅礴浩荡、仿佛跨越了整个秦川的碧金色光流,自遥远的南方奔涌而至,无视破庙的墙壁,狠狠灌入他那条早已萎缩、形同枯木的右臂经脉之中!

“呃啊——!”

老人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条废了二十年的手臂,肌肉竟如蚯蚓般疯狂蠕动,原本僵直如爪、无法动弹的手指,竟猛地抽搐着……屈伸了一下!

涪水村,子夜。

睡梦中的阿禾猛地弹坐起来,小脸煞白,他甚至来不及穿鞋,便赤着脚,疯了一般向江边奔去。

“先生!先生!”

他凄厉的喊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回来了!它回来了!但是……它受伤了!”

涪翁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赶到江畔,只见江心那片原本璀璨夺目的光针星图,此刻正剧烈地扭曲、闪烁,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一道几乎快要消散的黯淡银线,正从北方挣扎着返航,它飞得极慢,中途数次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溃散在半途。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光亮后,那根锈针“噗”的一声,无力地坠落在他们脚下的浅滩上。

涪翁一步上前,弯腰拾起。

只一眼,他周身的气息便瞬间降至冰点。

那根“安”字针,针身已焦黑如炭,更可怕的是,它从中断为了两截。

他将断针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

一股极淡、却无比熟悉的异香,钻入他的鼻腔。

那不是金铁燃烧的味道,也不是草木之气。

断口处,凝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灰烬——那是长安城里,顶级权贵祭祀天地、供奉仙神时,才会使用的龙脑檀烬!

涪翁缓缓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那双看透了世间无数病痛疾苦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森寒。

有人不想让它回来。

不,准确地说,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在那片废墟之下,除了他李柱国之外……

谁,还在用他的针。

那枚断针上的香灰,就像一个来自遥远故都的、充满了傲慢与轻蔑的挑衅。

它在无声地宣告,那片属于医道源头的土地,早已有了新的主人。

而这个主人,显然不喜欢任何来自过去的亡魂,试图归来。

涪翁的目光落在断裂的针身上,那焦黑的断口处,似乎还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邪死气。

这股气息,不仅斩断了针的本身,更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要将针内承载的一切信息与灵性,彻底抹除。

必须立刻祛除这股污秽,否则,师弟周寻好不容易传回的讯息,将彻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