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铁槊镇唐末 > 第151章 惊蛰(二)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滏水南岸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潞州军惨胜的消息已随着秋日的寒风,迅速刮过黄河,抵达了宣武军节度使府所在的汴州城。

节帅府书房内,炭火温暖如春,与窗外渐起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朱温踞坐胡床,细细品读着来自北线的最新密报,嘴角渐渐勾起一丝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好!打得好!打得越狠越好!”他放下密报,对侍立一旁的谋士谢瞳、李振等人笑道,“李铁崖这小子,还真是一块硬骨头,居然真把康君立顶了回去!沙陀铁骑,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谢瞳躬身道:“主公,此乃天赐良机!滏水一战,河东虽退,然主力未损,康君立必不甘心,重整旗鼓后,定会再攻。李铁崖虽胜,亦是惨胜,损兵折将,粮秣消耗必巨,正是筋疲力尽之时。此时,该是我宣武军登场的时候了!”

李振眼中闪着精光,补充道:“谢兄所言极是!昭义之地,乃中原屏藩,兵家必争。如今潞州与河东两虎相争,俱已带伤,正宜我宣武雷霆出击,坐收渔利!若待其一方缓过气来,或两家达成某种默契,则我悔之晚矣!”

朱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山河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河阳、怀州(河内)一带:“李克用想吞昭义,堵我北门?李铁崖想据地称雄,做一方诸侯?问过俺朱三了吗?!”

他猛地转身,眼中射出骇人的厉芒:“传令!以葛从周为北面行营都统,张全义为副,率精兵两万,即日北上,兵发河阳!给某拿下怀州,兵临泽州边境!打出旗号——‘应潞州李公之请,共抗沙陀’!”

谢瞳微微一怔:“主公,这旗号……李铁崖并未求援,我等主动介入,恐其生疑……”

朱温哈哈大笑,笑容中充满狡黠与霸气:“生疑?由不得他!某大军北上,帮他抵御河东,他难道还敢拒之门外?这昭义之地,乱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断了!只不过,这个了断的人,得是俺朱全忠!”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森然:“告诉葛从周,进军要快,声势要大!但初期,切勿与潞州军发生直接冲突。先占河阳,威逼泽州,看段亮那老小子如何反应!若是识相……便罢。若是不识相,连同泽州,一并取了!某倒要看看,经历滏水苦战,李铁崖还有多少力气,来管他东翼的事!”

“主公英明!”众谋士齐声应和,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蛰伏已久的宣武巨兽,终于要亮出獠牙,扑向垂涎已久的猎物。

几乎在朱温做出决策的同时,太原晋阳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李克用看着康君立送来的请罪战报,脸色铁青,手中的玉扳指被他捏得咯咯作响。殿下,李嗣源、李存勖等义子及一众将领皆屏息垂首,不敢直视其喷火的目光。

“废物!一群废物!”李克用终于爆发,将战报狠狠摔在地上,“一万五千精锐!竟被李铁崖那乌合之众挡在滏水南岸,损兵折将!康君立是干什么吃的!安金俊的骑兵是纸糊的吗?!”

李嗣源硬着头皮出列:“父王息怒!康将军轻敌冒进,致有此败,确该严惩!然,李铁崖侥幸得胜,必然气骄,其军力损耗亦必严重。孩儿愿亲提一支铁骑,南下与康将军合兵一处,定一雪前耻,踏平潞州!”

盖寓见状,连忙劝谏:“大王!嗣源将军勇略可嘉,然此刻万万不可再增兵南下!”

李克用怒目而视:“为何?!难道就任由那李铁崖嚣张跋扈,损我河东威名?!”

盖寓急道:“大王!刚得密报,宣武朱温,已命葛从周、张全义率大军两万,北上河阳,其意昭然若揭,直指昭义!若我军此刻再与李铁崖死磕,无论胜负,必元气大伤,届时朱温趁虚而入,如探囊取物!昭义乃至我河东基业,危矣!”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为今之计,当速令康将军稳住阵脚,转攻为守,严密监视潞州动向即可。大王需亲书一封,遣使急赴潞州,暂缓兵戈,甚至可许李铁崖些许虚名,稳住其人,使其不致彻底倒向朱温!当前大敌,乃朱全忠!需集中全力,应对宣武之威胁!”

李克用胸膛剧烈起伏,虽怒火中烧,却知盖寓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道。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手心,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就依先生之言!传令康君立,固守待命!再……再派人去潞州……告诉李铁崖,滏水之事,暂且搁下,让他……好自为之!”

这番话,说得极其艰难,充满了不甘与屈辱。沙陀雄主,何曾向一个“草寇”出身的地方防御使如此低头?

潞州,砺锋堂。

击退河东军的喜悦尚未持续多久,来自东面和北面的最新情报,便让堂内的气氛重新变得凝重无比。

“朱温出兵河阳!兵锋直指泽州!”冯渊看着手中的急报,眉头紧锁,“李克用遣使送来‘和解’信,言辞虽倨傲,却明显有暂缓兵戈之意……局势变幻之速,超乎预料啊!”

王琨刚从前线返回,身上血腥未褪,闻言瞪大眼睛:“朱温这老贼!想来捡便宜?!还有李克用,打不过就求和?哪有这般好事!”

赵横骂道:“妈的!刚赶走一头狼,又来一只虎!这朱温比河东还狠!”

李铁崖面沉如水,手指敲击着桌面。他看向冯渊:“先生,朱温此举,意在何为?真为助我?”

冯渊冷笑:“相助?黄鼠狼给鸡拜年!朱温野心勃勃,志在吞并河朔,一统中原。此前坐观成败,乃待我与河东两败俱伤。今见我虽胜却疲,河东受挫暂退,故急不可耐,欲趁虚而入,先取河阳、威逼泽州,若段亮屈服或泽州有失,我潞州东翼洞开,其兵锋便可直指我腹地!所谓‘相助’,不过掩人耳目之借口,实则欲行吞并之实!”

“那李克用突然求和……”韩德让疑惑道。

“非为求和,乃为应对朱温!”冯渊断然道,“朱温出兵,河东亦感威胁巨大!李克用恐我与朱温联手,或恐其与我在滏水纠缠时被朱温抄了后路,故暂缓对我用兵,欲集中精力对付朱温。此乃二虎相争,皆欲先除对方,再图我辈!”

李铁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堂下众将,声音沉稳而坚定:“先生剖析,一针见血。如今之势,已非潞州与河东之争,乃天下棋局!朱温、李克用,皆视我为盘中餐,砧上肉!皆想先灭对方,再从容吞我!”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泽州:“然,我李铁崖,岂是任人宰割之辈?!泽州段亮,乃我姻亲,东线屏障,绝不容有失!传令!”

“一,回复李克用使者,言我潞州愿止戈息兵,共保乡土安宁(虚与委蛇,暂稳北线)。”

“二,速遣使携重礼赴泽州,面见段亮,陈说朱温之害,坚定其心,喻以唇亡齿寒之理,请其紧守关隘,与我同进退!我潞州必为后援!”

“三,全军解除战备,转入休整,但需加强训练,广积粮草,以备大战!”

“四,多派细作,严密监控河阳、邢州两个方向,朱温、李克用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第一时间知晓!”

众将凛然应诺。

李铁崖望向东方,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屋舍,看到那正滚滚北上的宣武大军。

“朱温想当渔翁?李克想驱虎吞狼?”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那便看看,到底谁是鹬蚌,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潞州,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城市,还未来得及喘息,便被推入了更加波澜云诡、危机四伏的天下棋局中心。真正的惊蛰,已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