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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铁槊镇唐末 > 第158章 虎狼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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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城下的对峙仍在持续,风雪时停时落,将战场染成一片肃杀的白。宣武大将葛从周深沟高垒,并不急于攻城,反而派游骑四出,切断高平与外界的联络,意图困死守军。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围城态势之下,一股令人不安的暗流,正随着宣武军触角的延伸,悄然向泽州腹地扩散。

距离高平城东约四十里,有一处名为“野王堡”的山间坞堡,倚险而建,聚有数百户人家,多以狩猎、采药为生,平日也算安宁。这一日黄昏,堡外山道上突然响起杂沓的马蹄声与嘶鸣,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是兵!好多兵!”堡墙了望的乡勇连滚带爬地下来禀报,声音颤抖。

堡主王老者急忙登上墙头,只见一队约两百人的宣武军骑兵,盔甲杂乱,旌旗歪斜,正吵吵嚷嚷地逼近堡门。这些人马脸上带着长途行军和久战不下的疲惫与戾气,眼神如同饿狼般扫视着坞堡。

“开门!快开门!俺们是葛大帅麾下,讨贼路过,要进堡休整!”为首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挥着带血的马鞭,朝墙上吼道,语气蛮横。

王老者心中一惊,连忙拱手道:“军爷辛苦!只是小堡偏僻,屋舍简陋,粮草匮乏,实在难以接待大军……些许酒肉,可奉与军爷们在此歇脚,堡内多是妇孺,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放屁!”那队正啐了一口,骂道,“老子们在前线拼死拼活,到你这就成了‘不方便’?少废话!再不开门,休怪老子不客气,踏平你这鸟堡!”

墙头乡勇见状,纷纷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面露愤慨。王老者还欲再劝,底下宣武兵已不耐烦,有人开始用刀斧劈砍堡门,还有人下马试图攀爬土墙。

“军爷!军爷不可啊!”王老者急得跺脚。

“老东西,滚开!”那队正张弓便是一箭,擦着王老者的头皮飞过,钉在身后木柱上,嗡嗡作响。“弟兄们!冲进去!有吃的拿吃的,有娘们儿快活快活!这鬼天气,冻死老子了!”

堡门在撞击下摇摇欲坠,哭喊声、叫骂声、狂笑声顿时响成一片。王老者眼看无法善了,只得咬牙下令乡勇抵抗。一时间,箭矢、石块从墙头落下,砸翻了几个试图攀爬的宣武兵。

“妈的!还敢反抗?”那队正彻底怒了,“给老子烧!烧死这些刁民!”

火把被扔向堡门和墙边的草料堆,浓烟滚滚而起。更多的宣武兵下马,架起简易的梯子,悍不畏死地向上爬。坞堡乡勇虽奋力抵抗,但终究不是这些职业悍卒的对手,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不到半个时辰,堡门被撞开,如狼似虎的宣武兵涌了进去。哭喊声、求饶声、狞笑声、兵刃入肉声瞬间充满了整个坞堡。火光映照下,是劫掠、杀戮与淫虐的地狱景象。王老者被乱刀砍死在堡门口,首级被挑在枪尖上示众。

类似野王堡的惨剧,并非孤例。随着围城日久,补给线拉长,加之天气严寒,葛从周麾下部分并非核心嫡系的部队(尤其是后期收编的原蔡州秦宗权残部等),军纪开始迅速败坏。他们以“征粮”、“清剿奸细”为名,对高平城周边乃至更远地区的村寨坞堡进行扫荡,实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消息断断续续传到高平城内,段亮闻之,捶胸顿足,痛骂葛从周纵兵殃民。王琨则面色阴沉,召集麾下将领,严令各部引以为戒,严守军纪,并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两相对比,高平军民对潞州军的信赖与对宣武军的恐惧憎恨,愈发分明。

宣武中军大帐内,葛从周自然也听到了些风声。他召来负责军纪的虞候,冷声问道:“近日军中可有扰民之事?”

那虞候小心翼翼回道:“大帅,确有个别新附营伍,军纪涣散,偶有……劫掠之事。然,天寒地冻,补给艰难,弟兄们也是……也是迫不得已。末将已责罚了几个为首者。”

葛从周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如刀:“迫不得已?朱帅欲取天下,岂能尽恃武力?民心向背,至关重要!李铁崖在潞州为何能站稳脚跟?冯渊为何能为其招揽士心?便是因其颇知收买人心!我军若行此暴虐之举,与贼何异?岂非将泽州百姓尽数推向李铁崖?”

虞候汗流浃背,连声称是。

葛从周踱步片刻,语气稍缓:“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眼下寒冬围城,士气易堕,若一味严苛,恐生变故。传令下去,劫掠之事,不可公然纵容,亦不可过度约束,尤其对那等降兵冗杂之部,稍加惩戒,以儆效尤即可。首要之务,仍是攻克高平!待城破之后,再行整顿不迟!”

“末将明白!”虞候心领神会,退了下去。这便是宣武军的现实,既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也离不开乱世军阀的残酷底色。军纪于朱温、葛从周这等枭雄而言,更多是权衡利弊的工具,而非不可触碰的铁律。

宣武军暴行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在泽州乃至周边地区迅速传开。百姓闻“宣武兵”而色变,纷纷弃家舍业,逃入深山或试图涌向尚未被兵锋波及的城镇,进一步加剧了地方的混乱与恐慌。也有不堪受辱的乡民结寨自保,与前来“征粮”的小股宣武军发生冲突,造成更多死伤。

高平城内,王琨利用这些活生生的事例,不断激励守军士气:“弟兄们都看到了!城外便是虎狼之师!一旦城破,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家中父母妻儿亦将遭此大难!唯有死战,方有生机!”

守军闻言,无不目眦欲裂,同仇敌忾,守城之志愈发坚定。

而远在潞州的李铁崖与冯渊,在接到王琨送回的详细情报后,更是如获至宝。

“天助我也!”冯渊击节赞叹,“朱温纵兵殃民,自毁长城!将军,当速将此等暴行,广传天下!尤其要让泽州、乃至昭义各州县的士绅百姓知晓,宣武军乃是何等虎狼! 我军入泽州后秋毫无犯,高下立判!此乃收揽人心、巩固盟谊的千载良机!”

李铁崖眼中寒光闪烁:“先生所言极是!立刻以昭义留后的名义,撰写檄文,历数葛从周纵兵罪状,传檄四方!再密令王琨,可在泽州境内,适当接济那些受兵灾的流民,彰显我潞州仁义之师的风范!”

于是,一场围绕“军纪”与“民心”的无声战争,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之外,激烈地展开。宣武军的暴行,在潞州有意的渲染下,被迅速放大传播。而潞州军“纪律严明、爱护百姓”的形象,则在对比中被刻意塑造。

泽州乃至更远地方的士民,在恐惧与比较中,心态悄然发生着变化。对宣武军的恐惧与憎恶日益加深,而对那位“仗义来援”、“军纪森严”的潞州李留后,则不免生出几分期待与好感。

葛从周或许在军事上暂时困住了高平,但在争夺民心的战场上,他已先失一城。朱温这支虎狼之师的残暴底色,正成为李铁崖用来凝聚人心、反制对手的一把利刃。乱世争雄,刀兵固然重要,然人心向背,往往更能决定最终的胜负。泽州的风云,因这军纪的差异,而变得更加波谲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