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宁市附一院神经外科主任办公室的灯光早已熄灭，只有仪器待机的微弱指示灯在黑暗中如同呼吸般明灭。
我刚结束一场针对那位“航天工程师”古怪时空感知错乱的深夜脑电图监测分析，身心俱疲地靠在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成功与声望的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和心力的巨大消耗。
就在我准备起身返回宿舍时，贴身携带的、经过“铁匠”特殊加密处理的私人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极其轻微却异常急促的震动模式——这是最高优先级紧急联络的信号！来自吴师兄！
我心中一凛，睡意瞬间消散，立刻激活通讯器，接通了加密语音频道。
“烛龙！是我！”吴师兄的声音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震惊，甚至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服务器风扇高速运转的轰鸣和他急促的呼吸声。
“吴师兄，怎么了？慢慢说！”我沉声回应，心猛地提了起来。能让一向沉稳冷静、沉浸在数据世界的吴师兄如此失态，绝对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我……我可能发现了……一个绝对不该被发现的东西！”吴师兄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是关于……关于那个幽灵节点！和东京‘八岐商会’通讯的那个！”
幽灵节点！那个如同附骨之疽、隐藏在龙组内部网络深处、与敌通联的神秘信号源！我们之前多次追踪都无功而返，只能确定其存在和大致方向！
“你定位到它了？！”我急声问。
“不，不是直接定位……是……是算法关联！”吴师兄语速极快，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你还记得洛伦兹那个加密U盘吗？我一直在尝试剥离它的生物特征加密层，过程极其复杂，但就在几个小时前，我无意中在它最底层的、一段看似冗余的协议握手日志里，发现了一组极其隐蔽的、用于生成临时会话子密钥的算法特征码！这组特征码的编写习惯和加密逻辑非常独特，带有一种……一种古老的、近乎艺术化的数学美感，我从未在现行任何主流加密体系中见过！”
他的描述让我屏住了呼吸。洛伦兹的U盘底层，竟然隐藏着如此独特的算法特征？
“然后呢？”我催促道。
“然后……我就像疯了一样！”吴师兄的声音带着一种后怕的激动，“我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算力，将这组特征码作为种子，反向比对龙组内部近五年来所有最高权限级别的网络活动日志，包括那些被多重加密、正常流程下根本无权访问的禁区！我是在赌博，是在撞大运！但……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发现了高度吻合的关联！这组独特的子密钥生成算法逻辑，与‘玄龟’副组长直属的、那个独立于龙组主网络之外、专门用于处理绝密‘x档案’的物理隔离服务器——代号‘归墟’——在过去三年内，七次特定时间点，均对应重要外勤任务或高层会议期间的异常访问日志中，所使用的身份验证密钥衍生算法，存在统计学上几乎不可能偶然发生的、高度一致性！”
“算法逻辑的核心迭代参数、非线性变换的偏好、甚至是一些看似随机的熵增引入方式……都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或者说，是同一个核心算法库的不同应用变体！”
吴师兄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
“玄龟”副组长直属的绝密服务器？！那个存放着龙组最高机密，据说连“青鸾”、“山君”都无权随意访问的“归墟”？！
用于和东京敌特通讯的幽灵节点，其核心加密算法，竟然与“玄龟”的私人服务器存在高度关联？！
这……这怎么可能？！
“你……你确定吗？！”我的声音干涩无比，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数据不会说谎！”吴师兄的声音带着哭腔，既有发现重大秘密的兴奋，更有触及禁忌的恐惧，“我反复核对了三遍！关联性太高了，高到排除了任何合理的巧合可能性！‘烛龙’……这……这意味着什么？难道……难道‘玄龟’副组长他……？”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个可怕的猜测，已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们两人的心头。
龙组的最高直接领导人之一，一向以沉稳如山、公正严明着称的“玄龟”，竟然可能……与东京的“八岐商会”，与那个潜伏的内鬼“幽灵节点”，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技术层面的直接关联？！
是“玄龟”本人就是那个内鬼？还是他的服务器被极高明的手段渗透利用了？或者是……更复杂的、我们无法想象的情况？
无论是哪一种，这个发现都足以颠覆一切！
“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压得极低。
“没有！绝对没有！”吴师兄立刻保证，语气斩钉截铁，“发现异常后，我立刻切断了所有外部连接，启用了最高级别的物理隔离和反追踪协议！现在跟我对话的终端都是经过十几层跳转和加密的！我不敢告诉任何人！‘烛龙’，我只相信你！”
他的信任让我感到沉重的压力。
“吴师兄，你做得对。”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听着，这件事太大了，大到我我们根本无法承受。这目前只是间接的算法关联证据，可能存在其他解释，比如极其高明的栽赃陷害，或者算法库泄露被敌人利用等等。我们绝不能贸然下结论，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我明白！我明白！”吴师兄连连说道，“可是……可是这关联太致命了！如果……如果是真的……”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语气严厉，“在拿到确凿无疑的铁证之前，这就是一个需要绝对封存的猜想！你需要立刻销毁所有相关的临时数据和日志，彻底清理这次查询的一切痕迹，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对方如果是能渗透到那个级别的高手，反侦察能力绝对超乎想象！”
“我已经在做了！”吴师兄的声音依旧紧张，“但‘烛龙’，我害怕……这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有人故意在洛伦兹的U盘里留下线索，引诱我去查，然后……”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那么吴师兄和我，可能已经暴露在极大的危险之下。
“有可能。”我沉声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我都要加倍小心。关于此事的所有联系，必须使用最高等级的加密信道，并且要极其谨慎。你的研究重点，暂时从追查内鬼转向其他方向，比如奥古斯都的技术分析或者‘父亲计划’的数据复原，避避风头。”
“好，我听你的。”吴师兄应道，情绪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些。
“记住，吴师兄，”我最后郑重叮嘱，“活下去，保住我们发现的秘密，比什么都重要。在拥有足够的力量和证据之前，忍耐和潜伏，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结束通讯后，我独自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浑身冰凉。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在我眼中，整个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玄龟”……那个一直以来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存在，竟然成为了最大的怀疑对象？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龙组内部还有谁可以信任？“青鸾”？“山君”？还是整个高层都已经……
我不敢再想下去。
吴师兄的发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最深黑暗的大门。门后的真相令人不寒而栗，但我们已别无选择，只能握紧手中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风暴，已不再是来临的路上，它已然将我们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