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车队,在万众瞩目下,缓缓驶入了曾经的大清都城。
此次进城,算是相当的低调。
只有二十名影卫,护在马车两侧。
可就是这简单的阵仗,却比任何仪仗都更具威慑力。
所过之处,街道两侧的百姓,无论是汉人还是旗人,都下意识的退到两旁,低着头不敢直视。
车内,陈墨掀开车帘,静静的望着车外。
这座城市,比他想象中还要残破。
别说和现在的京师比了,就连天津卫,它都比不上。
街道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和那些衣着华丽的八旗子弟。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来,想要这里恢复生机,还需要些时日啊!”
陈墨心中暗暗想道。
马车最终停在了昔日的皇宫,如今的临时指挥部前。
王家彦早已在此等候,见到陈墨下车,连忙上前行礼。
“国公!”
陈墨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孝庄和福临,安顿好了?”
“回国公,已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继续住在永福宫。并未有任何怠慢。”
“嗯,不错!”
陈墨没有多言,在一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太监带领下,径直走向永福宫。
这场战争,真正的收尾,才刚刚开始。
永福宫内,大部分的太监宫女都已经被遣散。
只有苏麻喇姑一人,陪在孝庄和福临身边。
孝庄一身素服,脸上未施粉黛,却依旧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从容。
她静静地坐在窗边,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目光望着窗外。
福临则蜷缩在他的怀里,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不安和惊恐。
她不知道额娘接下来要经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额娘的手,很冷。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孝庄手中的佛珠微微一颤。
她知道,那个终结了她和整个大清命运的男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福临轻轻从怀中推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福临,记住,无论待会儿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怕!”
“额娘就在你身边!”
福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手却下意识抓紧了孝庄的衣角。
殿门被缓缓推开。
陈墨在两名影卫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太年轻了,年轻到孝庄有些恍惚。
这就是那个在短短两年之内,就将大清逼入绝境的男人?
他没有想象中的三头六臂,也没有那股子睥睨天下的霸气。
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稚气。
可那双眼睛,却深邃的像一潭深水,平静的出奇,让人看不透。
孝庄起身,微微福了一礼。
“罪妇博尔济吉特氏,参见定国公。”
她没有自称本宫,也没有提什么大清,只是用了最卑微的自称。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也是一种试探。
陈墨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那个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带着好奇又惊恐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孩童身上。
他径直走到福临面前,缓缓蹲下身子。
这个动作,让孝庄和苏麻喇姑都愣住了。
自古以来,哪有过君王或权臣,会以如此平等的姿态,去面对一个亡国之君?
陈墨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就是福临?”
福临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抓着孝庄衣服的手,抓的更紧了。
只是警惕的看着陈墨,一句话都不敢说。
陈墨也不在意,只是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了过去。
“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问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福临愣愣的看着陈墨手里的糖,又看了看孝庄。
最终还是没能抵住糖的诱惑,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一股甜意在口中划开,他紧张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我……我不知道……”
福临小声的回答道。
“从我记事起,他们就告诉我,我是皇帝,我要学治国之道,要学帝王之术。”
陈墨笑了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那你喜欢当皇帝吗?”
福临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不喜欢,当皇帝好累!每天都没时间玩!”
陈墨笑了。
“那以后,你不用当皇帝了。”
“你可以去学堂,可以去游戏,可以和其他所有孩子一样,学任何你想学的事情。”
“可以学算数,可以学格物,甚至可以学着造一艘能远航万里的巨船。”
“你可以成为一个学者,一个工匠,一个航海家,唯独,不会再成为一个皇帝。”
这番话,让孝庄忍不住看向陈墨。
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格局?
不杀他们,不囚禁他们,甚至还让福临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孝庄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她原本准备了无数的说辞,无数的条件。
准备用自己的尊严和智慧,去为儿子和族人,争取一条活路。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准备,都白搭了。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定国公,当真……不追究我等之罪?”
陈墨站起身走到一边,负手而立。
“罪?何罪之有?”
“成王败寇,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我来,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改朝换代”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的看着孝庄。
“我只不过是想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都能活下去。”
“不管是你们满人,还是汉人,都是我华夏的一份子,与其他百姓并无不同。”
“你们爱新觉罗氏,也不过是我华夏千万姓氏中的一个。”
“只要你们遵守华夏的律法,安分守己,我便会遵守承诺,保你们一世安稳。”
孝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缓缓闭上眼,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拉过福临,对着陈墨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定国公,为我母子,为我族人,留此生路。”
陈墨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他转身大步离开了这座空旷的宫殿。
满清这边的问题,以后慢慢安排。
现在要赶回京城,见西方远道而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