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平凉府临时衙署偏厅。
烛火被风扫得乱晃,映着四张紧绷的脸。
朱由校坐不住,手指咚咚叩着桌面。
第三次瞟向窗外墨色夜色,他压低声音:“妹妹,八百里加急……真能这么快到陛下手里?”
朱徵妲小手托着下巴,盯着桌上陕西舆图。
闻言抬眸,清澈眸子没半点波澜。
左光斗捋须,声音沉得稳:“太孙放心,直递通政司、转司礼监、呈御前的专道。”
他顿了顿,“按日程,此刻陛下该已览毕。”
宋应星从图纸堆里抬头,眼角爬着细纹,眼神却亮:“奏疏有郡主亲笔署名,李恩公公谨慎,必第一时间呈送。”
朱由校松了口气,眉头仍拧着:“陛下日理万机,东南琉球又急……会不会搁下陕西章程?”
朱徵妲轻轻摇头,声音稚嫩确定:“陕西是腹地根本,万民待哺,陛下不会放。”
小手指戳在舆图甘延二地:“奏疏里灾情、边镇、商道绑在一起。”
“陕西安,则西北稳;西北稳,朝廷才有余力应对东南。”
左光斗眼中闪过赞许,接话:“郡主点中要害。陛下圣明,必能权衡。”
“所推各员皆依才具,绝非随意安置。”
八百里加急马蹄,踏碎京师夜色。
奏疏闯三重宫门,“咚”地砸进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恩手中。
老太监指尖抚过宣纸,瞥见“护国智敏郡主朱徵妲”落款,眼底漾起笑意。
这三岁小郡主是朝野祥瑞——自她降世,边关寇少了,宫内吉兆多了,万历帝常念叨“妲妲乃大明福泽”。
“速摆驾养心殿!”
李恩捧书疾行,袍角扫过宫阶,脚步比往日快了三分。
养心殿烛火通明。
万历帝对着琉球舆图出神,指尖反复摩挲海疆:“陕西来的?”
“回陛下,”李恩躬身递疏,“郡主亲拟《陕西灾后重启纲要》,左大人附奏——试行半月,流民安、粮草足!”
“哦?朕的小福娃会拟国策了?”
万历帝轻笑抬眼,接过奏疏细读。
三色旗预警、三池财政、流民三证、产业带规划……
字里行间,应急之策利落,长远之谋清晰。
万历帝越读神色越肃,指尖划过“以荒政聚万民”“三年免赋”,眸中赞许渐浓:“小小年纪有这般本事,果然天赐祥瑞!”
李恩躬身附和:“郡主聪颖,又有左大人、太孙辅佐,陕西必稳。”
万历帝放下奏书,眉头紧锁:“陕西有他们坐镇,朕可暂安。琉球倭寇蠢蠢欲动,不能不早谋!”
提笔蘸墨,朱批遒劲落下:
“准奏。
封左光斗陕西巡按御史,加‘总理赈济复兴事务’衔,总领全局,钱粮户部优先拨付。
朱徵妲献策有功,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余者照请封授,钦此。”
【圣谕任命】
? 左光斗:总领陕西政务,主屯田水利
? 宋应星:掌技术重建、军工研发
? 李之藻:精算钱粮,优化后勤
旨意传出,朝堂反响各异。
御史台联名称颂,东林党人欣喜。
杨涟在会馆拱手:“郡主妙策得偿,陕西有救!”
高攀龙笑言:“假以时日,三秦必成中兴之基!”
陕西,平凉府临时衙署。
烛火“啪”地爆开灯花。
朱由校绕着圆桌转了半圈,凑到朱徵妲身边,压低声音:“妹妹,陛下看了‘产业带规划’,会不会觉得咱手伸太长?连收税、分红都写了!”
左光斗笔尖微顿,头未抬:“太孙多虑。陛下见的是固本之策,非权谋算计。”
他蘸墨续写,“以工代赈、以商养民,看似涉利,实则稳民心。”
宋应星从水利草图堆抬头,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郡主‘三池财政’算得明白——救灾、建设、军备互为支撑,户部老吏也得叹服。”
朱由校挠挠头,捏着嗓子模仿言官:“‘哎呀陛下,三岁稚女岂知国事?’”
朱徵妲放下手中算筹,小脸平静:“他们递的折子,能种出粮食么?”
左光斗搁下笔,肃然道:“为政者首在实务,陛下自有决断。”
屋内静了,只剩窗外守夜兵士的梆子声。
宋应星忽然抽出一张草稿,迟疑道:“郡主附的《论火器与海防刍议》,提及‘舰炮射程’‘龙骨抗浪’,会不会太前瞻?”
朱徵妲眨眨眼,睫毛投下浅影:“陛下看见的,是陕西自造精械——九边军备可更新,朝廷能挪出精铁匠人造船。”
她望向东南,“他要的不止陕西粮仓,是能稳住西北、撑起东南的大明。”
话音刚落,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被推开,凉风卷入。
“旨意到!”
传旨官声音震颤,明黄卷轴高高举起。
四人同时起身,火光映亮眼底灼亮。
“郡主!陛下准奏了!”左光斗捧旨,满面喜色。
朱徵妲小脸绽放笑颜,眸亮如星。
朱徵娟舒展眉宇。
朱由校举着水车模型雀跃:“太好了!咱们可以大干一场!”
宋应星躬身:“臣即刻安排工坊开工!”
朱徵妲点头,望向远处流民与工坊,声音清脆坚定:“陛下信重,妲妲必不负圣恩,不负百姓!”
风过田野,新泥混着希望。
京师养心殿内,万历帝已召阁臣急议琉球战事,海疆风暴正在酝酿。
次日晨光,漫过陕西田埂。
朱徵妲立于新修水渠旁。
“郡主,梯形渠溉田效率增两成!”宋应星指着潺潺流水。
渠岸两侧,流民持官发铁犁耕作,腰间“灾民身份牒”轻晃,脸上满是踏实。
远处,朱由校督建的棚屋整齐排列,青灰屋脊泛着安定之光。
朱徵娟将“垦殖许可帖”递给黝黑汉子:“张大叔,三十亩荒地,三年免赋。”
汉子双手微颤,深深一揖:“谢郡主恩典!俺定种好地报答大明!”
田间地头,生机盎然。
棉坊轧机嗡鸣,妇女巧手翻飞;
中药营内,医官指导药农栽种当归,绿苗茁壮;
延绥屯区,流民“十户一屯”合力修水利,耕牛破土深耕。
左光斗拍马巡县。
粮铺前流民排队领米,铁器铺里新犁堆如山。
他勒住缰绳,远望村落炊烟袅袅,沉声道:“三月焕新,郡主真乃奇才!”
渭北夜色里的民心灯火
夜幕初降,渭北塬。
“安民屯”第三里,夯土墙圈着成片棚屋。
张守业蹲在自家门口,就着屋内油灯微光。
粗糙手掌反复摩挲半掌大的木牌,牌面“灾民身份牒”四个字被摸得发亮,背面朱红“验”字戳记格外醒目。
“爹,看啥呢?”翠姑端着热粥出来,抿嘴笑,“都瞅八百遍了。”
张守业把木牌揣进贴身衣襟,接过粥碗没喝,抬眼望屯子中心亮灯的官廨:“有这玩意儿,才算大明的民,不是流民了。”
“领粮、领种、租官牛都靠它,听说……是京里郡主想的法子哩!”
隔壁王木匠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截犁辕:“老张头!晌午里长敲锣说了,凭这牒能去府城‘百工坊’递名帖哩!”
“手艺被看上就给工钱,还能学新花样,我家小子已经去打听了!”
翠姑眼睛一亮:“爹,您那打铁的手艺……”
张守业喝了口热粥,喉咙暖烘烘的:“再看看,官家这回……是不太一样。”
屯子东头,新挖的梯形渠在月光下泛着粼光。
几个晚归汉子蹲在渠边洗手,嗓门敞亮:“这渠邪门,水淌得快还不淤!”
“宋大人按郡主图样改的,郡主才三岁?怕不是文曲星下凡!”
“管他啥星,能让咱吃上饭就是好官!”粗豪汉子抹了把脸,“明儿我三十亩‘垦殖帖’就下来了,三年不交皇粮,拼了命也得种好!”
“李老三你美了!我家才二十亩,知足了!总比逃荒强!”
笑声撞在土墙上,弹开一片轻松。
百里外,平凉府城外“陇原市集”。
天色已暗,官家放风油灯把街道照得通明,人声鼎沸。
粮铺伙计扯着嗓子喊:“官仓平粜米,凭牒限量,童叟无欺!”
铁器铺里叮当乱响,新犁头、镰刀堆成山,农户举着“农具兑领券”挑挑拣拣。
市集一角,“陕南药坊”门口立着木板,炭笔画着当归、黄芪,旁写收购价。
药吏穿半旧长衫,大声吆喝:“按图样种,官府保底收!种子能赊借!”
妇人抱娃怯声问:“官爷,俺们不会种……”
药吏和气回话:“州府派师傅教,育苗、栽种、防虫,一步步来!”
“郡主说了,陕西地气厚,药材是宝,得变成碗里的饭、身上的衣!”
妇人眼里亮起光,把孩子搂得更紧。
官道上,几辆牛车吱呀前行。
差役提灯笼,跟车把式闲聊:“送啥去巩昌?”
“新棉布,还有宋大人工坊的‘脚踏轧花机’!”车把式笑道,“一个妇人顶五个,轧棉快得很!”
“好东西!啥时候咱这儿能有?”
“急啥,左大人说慢慢铺,各县‘百工坊’都在起,以后咱陕西布比江南结实便宜!”
差役望着前方村落灯火,咧嘴笑:“这日子,有盼头了!”
夜色渐深,安民屯。
张守业躺在硬实的土炕上,怀里的身份牒硌着胸口,却踏实得很。
窗外,巡更梆子声由远及近:
“夜安——无盗——”
“吏清——民勤——”
“田禾旺——家门兴——”
梆、梆、梆,声响融入秦川夜色。
千门万户,灯火星星点点。
照着翻新的土地,照着热闹的街巷,照着一张张盼着“明年更好”的朴实面孔。
屯子官廨,最后一盏灯熄灭。
左光斗揉额出门,深吸一口清冷空气。
抬眼望满天星斗,望山下成片灯火。
他心里清楚,这灯火,比任何捷报都管用。
民心,正一寸寸亮起来。
这,就是郡主最想看到的成效。
京师养心殿,气氛肃杀。
万历帝指着琉球舆图,声沉似铁:“倭寇屡犯琉球,断不可忍!谕令福建水师整备舰船,神机营拨付火器支援!”
阁臣领旨。
叶向高上前:“陛下,水师远征耗费甚巨,陕西新政亦需支持。”
万历帝目光锐利:“陕西新政已见自养之效,海疆事关国本,钱粮优先水师!”
他略顿,又道:“传旨朱徵妲,陕西安定后,命宋应星牵头改良舰船火器!朕的小福娃既能治陆,必可靖海!”
旨意抵陕时,朱徵妲正在工坊看朱由校摆弄火器模型。
“改良舰船火器?”她明眸一亮,转向宋应星,“宋先生,此正您所长!”
宋应星攥紧怀中草图,拱手时指节泛白:“臣吃透西洋火器图谱,必造穿甲舰炮!”
朱由校举着模型凑上前,鼻尖几乎碰到圣旨:“妹妹,舰船龙骨、舱室结构我可优化,务求迅捷载重!”
朱徵妲颔首,小脸满是决断:“左大人稳持大局,姐姐司理民生,我与你们全力研发海防利器!”
她攥紧小拳头,眼底映着晚霞与战火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