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三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唯一骄傲的就是教出一个上了大学的儿子。
儿子娶了个漂亮媳妇，生了个小孩。
不对，是两个小孩。
一男一女，双胞胎。
一个叫谢孝幸，小名小幸。
一个叫谢筱福，小名小福。
每次他们带着孙子孙女回老家，谢老三都开心极了，但他的儿子和儿媳满脸愁容。
他们说小福有先天性心脏病。
谢老三担忧道：
“能治吗？”
两人有些为难：“能治是能治，但是费用会很高。”
“那我把老家房子卖了。我记得现在家里的地皮很值钱，肯定有人愿意买。怎么都不能让小福拖着病活下去啊。”
“可是爸，房子没了，你住哪？我们在城里是租的房子，没多余的房间了。”
“这个不用你们烦心。村上认识那么多人，我怎么的去别人家凑合一段时间就行了，再不济还有村长呢。你现在不是正准备升职吗？等你升了职，再回来在家里盖一个。”
“好。”
钱一点点往医院砸，延缓了小福的病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小福会好的时候，结果她突发心脏病，被送进了医院。
她刚四岁零七个月。
医生告诉小福的爸妈：“现在她的病症加重了，可能需要住院观察。她的心脏供血开始出现问题，如果不抓紧治疗的话，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医生，我们一直在积极治疗啊。这是我们的病历单，我们明明都是听你们照做的，小福怎么可能活不多长时间呢？”
“我说的治疗，不是检查，而是心脏移植。”
“心脏移植？那……那得花多少钱啊？”
“四十万左右。”
“四十万……”
他们把房子卖了也才卖了二十万，更何况这些钱早就在替小福治病时花光了，他们现在上哪去找四十万给小福治病。
坐在医院的等待区，他们对小福说：“小福啊，你坐在这里等爸爸妈妈好吗？钱不够，我们回家去取。”
小福乖乖地点头，坐在椅子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忍心地别过了眼睛，然后离开。
————
“爸，小福的病治不好了，我们没办法了。”
“什么？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小崽呢，我跟她说会话，她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小福她……”
“她怎么了？”
“我们把她……”
女人突然捂住脸，低声哭泣起来。
男人接过电话，说道：“小福在医院。医院里人多，而且医生也很多，万一有好心人看中小福，替她治病，带她回家的话，那就……”
“混账！！你们怎么能把小崽扔在医院？？小崽是你们亲女儿！”
“爸，小福她的病加重了，我们没钱给她治病啊！我们能怎么办？医生说要给小福换一颗心脏，但是一颗心脏要四十万！爸，那可是四十万，我把命卖了，都攒不够四十万！”
谢老三沉默了，良久，他问：“小崽在哪家医院？”
“瑞元医院。爸，你问这个……”
“嘟嘟嘟。”
挂断电话，谢老三来到村长家，打听瑞元医院的下落。
“瑞元医院啊，是燕明市的那家瑞元医院吗？”
“应该是吧。”
“那还挺远的啊。你去那边干嘛？正好，峰子家都外出打工了，房子空出来了，我跟他说一声，要不你先暂时住着？”
谢老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了吧。我那帐篷挺好的。靠河，接水方便。”
“我家小崽在那边住院，我去看看。”
“那行吧。你坐个公交车去烟桥东站，再坐一站，去贵道站，然后再坐公交车，就能到达瑞元医院了。”
谢老三有点为难道：“村长，能不能先借我点钱。等我儿子回来，再还你。”
“没事，这点钱，就当是给小福的压岁钱了。”
村长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递给谢老三。
“谢谢村长。”
他拿着钱，走进了夜色中。
五十块钱，加上他兜里卖塑料瓶攒下来的十三块钱，坐了公交之后，来到了烟桥东站。
然而明天就是中秋节了，现在火车票涨价。
他最后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火车票了，兜里只剩下了两块钱。
当谢老三出了贵道站后，问旁边等待营业的公交车司机：“司机大哥，你知道去瑞元医院怎么走噻？”
“坐二路公交车，在堂东站下车，然后坐四路公交车，在木前街下车，再坐十二路公交车，就能到达瑞元医院了。”
谢老三摸了摸兜里的两枚硬币，仓促地点头：“谢谢。”
他在路边买了两个馒头。
城里的馒头贵，五毛钱一个。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馒头，坐在花坛边，盯着公交车上的牌子。
等到二路公交车离开后，谢老三观察着二路公交车行走的方向，然后等二路公交车转弯后，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往二路公交车离开的方向走。
他是在早上到达的贵道站，直到晚上才走到瑞元医院。
他在进门前，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然后又用最后的钱买了两个馒头，最后才进入医院。
此时已经很晚了。
除了一些急诊病人和家属，医院里人很少。
他在医院里找了一段时间，终于在某个角落的椅子上看到了小福。
“小崽！”
小福抬起头，眼圈红红的，然后立刻露出一个笑容：“爷爷！”
“小崽，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立刻拿起怀里的两个馒头，递给小福。
“小崽，爷爷专门给你带的馒头，还热着呢，赶紧吃！”
小福接过馒头，然后送到爷爷的嘴边，认真道：“爷爷吃。”
“爷爷吃过了，不饿。”
“好。”
小福一口一口吃着馒头。
谢老三理了理小福打结的头发，试探问道：“小崽想不想上幼儿园啊？”
小福摇头：“不想，我不喜欢幼儿园。”
“小崽怎么能不上幼儿园呢，等你长大了，得上学才能好好生活啊。”
“爷爷，我不想长大。我想留在医院。我知道，我治不好了。我也不想再治了。爸爸妈妈已经没钱了。”
谢老三抱住小福，眼圈湿润：“不会，我们有钱，小崽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小福闷着头吃馒头，没再说话。
“小福，睡一会吧。爷爷会想办法的。”
“好。”
在小福睡着后，谢老三把小福背着，走出了医院。
他坐在医院的台阶上。
医院一共有三个出口，病人都会从大门进去，他坐着的则是左边最不起眼的一个小门的台阶。
谢老三将小福抱在怀里，然后从怀中掏出来一把菜刀。
那是从家里拿的。
他拿出手机，没有去接通那些未接来电，而是打开短信，写道：
【小乐，我知道你们缺钱。我在村里人缘还算好，等我死了，你回村里办个酒席，一定能攒下一笔钱。我没啥文化，我听村长说，城里面盛行一个什么筹的东西，那些人会给生病的人钱。但是村长说，人太多了，很难轮到小崽的。我就在想啊，村里面很多人看我可怜，给我免费的饭吃。他们都是好人。我想让这些好人再帮帮我们。我们太穷了，只有别人可怜我，才能给小崽治病。】
【我死在医院门口后，应该会有很多人发现我的尸体。到时候你花点钱，登个报纸。说我为了给小崽治病，给她换心脏。我就是一个种地的糟老头子，没什么文化，你就说我没文化但救孙女心切，想出了一个蠢办法。】
【一个糟老头子，因为没钱救孙女，剖出了自己的心脏，想手动安到孙女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