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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陈启明站在定远号的船头,望见海平面上那道熟悉的海岸线时,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望安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个等待游子归来的母亲。

雷震整理着军装,手不自觉地抚过胸前新添的伤疤,那是与佛朗机船队遭遇战时留下的纪念。岛上应该收到我们的信鸽了,翘儿夫人想必已备好接风宴。

阿成从舱室快步走出,手中拿着刚译完的密报,眉头微皱:浙江都司衙门来函,巡海副使赵文华三日后要来视察海防,说是奉了新任浙直总督胡宗宪之命。

沈继舟小心地擦拭着那台从慕容锋处缴获的星象仪,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胡宗宪上月刚接任总督,赵文华是他心腹,此来怕不只是视察那么简单。

辰时三刻,舰队缓缓驶入军港。码头上早已人山人海,翘儿一身素衣站在最前,海风吹动她的衣袂,仿佛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百合。

陈启明踏上海岸的木板时,翘儿快步上前,却又在两步外停住,只是深深一礼:夫君辛苦了。

家里辛苦了。陈启明伸手扶起她,触到她微凉的手时,心中涌起愧疚。新婚不过数日,他便远征在外,留她一人操持偌大岛屿。

庆功宴设在新建的议事厅,岛上重要人物齐聚一堂。酒过三巡,阿成起身禀报刚收到的消息:赵文华的官船已从宁波出发,还带了工部的水部主事,说是要查验新式战船。

查验?雷震放下酒杯,声音洪亮,我们抗倭保民,倒要受他们查验?

陈启明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赵文华是何背景?

此人是嘉靖二十三年的进士,原在工部任主事,去年调任浙江巡海副使。阿成压低声音,据说与严阁老有些渊源,但为人还算清正。

厅内一时寂静。严嵩把持朝政多年,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这位赵副使此来,恐怕不只是视察那么简单。

宴席散去后,陈启明与翘儿并肩走在新建的海堤上。月光洒在海面,碎成万点银光。这些日子,岛上可还安宁?

翘儿轻轻点头:一切都好。只是上月来了几艘不明船只,在岛外徘徊三日方去。我让沈师傅在岬角新设了了望塔,增派了双倍岗哨。

陈启明停下脚步,望着她沉静的侧脸:辛苦你了。

不及夫君海上搏杀辛苦。翘儿转头看他,眼中映着月光,妾身只是守家,夫君才是开路之人。

三日后,陈启明召集核心人员商议应对赵文华之事。议事厅内气氛凝重,海图摊在长桌上,标注着各方势力。

赵文华此来,无非三个目的。陈启明手指轻叩桌面,一是探查虚实,二是试探态度,三是......他顿了顿,索要我们的造船之术。

沈继舟推了推眼镜:蒸汽机乃我岛立身之本,断不可外传。但若全然拒绝,恐招祸端。

可虚与委蛇。阿成沉吟道,献上些帆装改良之法,既能应付查验,又能保全根本。

雷震却拍案而起:朝廷若真有诚意,便该解除海禁,允我自由贸易。拿个虚名来换真技术,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正争论间,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哨兵来报,东南海域出现三艘遇险商船,自称是濠镜(澳门)的葡萄牙商人,在风暴中受损,请求入港维修。

葡萄牙人?陈启明与沈继舟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佛朗机人前脚刚偷袭,葡萄牙人后脚就来,未免太过巧合。

准他们入外港维修,但只许工匠上岸。所有交易需在监管下进行,不得擅入内港。陈启明下令,另派一队人暗中监视,若有异动,立即扣押。

未时,葡萄牙商船缓缓驶入指定泊位。为首的船长是个红发碧眼的中年人,自称费尔南多,操着生硬的闽南话:感谢贵岛收留,我们的船在风暴中受损,需要修理。

陈启明在码头接见了他,开门见山:费尔南多船长远道而来,不知需要哪些帮助?

费尔南多递上一份礼单,上面列着胡椒、象牙等南洋特产:愿以这些货物,换取贵岛的造船工匠协助修船。

工匠可派,但不得上船。陈启明婉拒,我让工匠在岸上指导,你们自行修理。

费尔南多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也可。不知费用几何?

谈判持续了两个时辰。最终,双方达成协议:望安岛派出三名老工匠指导修船,以胡椒和硝石支付报酬。但陈启明留了个心眼,在契约中注明,工匠不得传授核心技艺。

送走费尔南多,沈继舟低声道:此人虽言辞恳切,但眼中时常闪过狡黠之光,不可不防。

正是要让他来。陈启明望向海面,只有让蛇出洞,才能打七寸。

是夜,月黑风高。潜伏在葡萄牙船附近的水手回报,子时前后,有黑衣人从船舱潜出,泅水上岸,在岛西的礁石区逗留片刻后返回。

他们在测绘水文。陈启明冷笑,传令,明日在那些礁石区布设假暗礁浮标,再放出风声,说那一带常有水鬼出没。

五日后,赵文华的官船抵达望安岛。这位巡海副使四十出头,面白无须,举止从容,登岸时对岛上的防御工事多看了几眼。

接风宴上,赵文华宣读了总督府的公文,对望安岛抗倭之功表示嘉许,赐下布匹粮食,并承诺奏请朝廷,予以褒奖。

陈首领少年英杰,实乃海疆栋梁。赵文华举杯,本官回省后,定当禀明总督,为望安岛请功。

酒过三巡,赵文华话锋一转:听闻贵岛有新式战船,航速奇快,不知可否让本官一开眼界?

陈启明早有准备,带他参观了一艘经过伪装的旧式战船,船上蒸汽机关键部件皆已拆卸,只留外壳。

赵文华绕着船走了一圈,抚须微笑:果然精良。不知这造船之术,可否献于朝廷,以壮我大明水师?

此术尚不成熟,恐贻误军机。陈启明躬身道,待完善之后,定当献于朝廷。

赵文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陈首领忠心可嘉。只是总督近日在东南用兵,急需战船,若能得此技术,必能早日平定倭患。

两人你来我往,言辞间暗藏机锋。最终,陈启明答应献上改良的帆装技术和部分火器图纸,算是暂时应付过去。

赵文华在岛上住了三日,每日由阿成陪同巡视海防,实则暗中观察岛上虚实。第三日黄昏,他提出要观看水师操练。

操练场上,二十艘战船列阵演武,炮声隆隆,旌旗招展。赵文华看得目不转睛,特别是对蒸汽明轮船的机动性赞不绝口。

有此利器,何愁海疆不靖。临行前,赵文华握着陈启明的手,本官回省后,定为陈首领请功。只是......他压低声音,朝中有人对民间造船心存疑虑,陈首领还需谨慎行事。

送走赵文华,陈启明独自登上西山。夕阳西下,海面一片金黄。他知道,官府的关注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葡萄牙人、佛朗机人、倭寇残部、官府......各方势力如棋盘上的棋子,而望安岛,正是棋眼所在。

夫君。翘儿不知何时来到身后,为他披上外袍,夜风凉了。

陈启明握住她的手,望向渐渐暗下的海面: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海风渐起,吹动两人的衣袂。远处,港口的灯火次第亮起,像夜空中的星辰,在这片大海上,倔强地闪烁着光芒。

而此时,在葡萄牙商船的舱室内,费尔南多正对着手绘的海图沉思。图上标注着望安岛的每一处水道,每一座炮台。

果然名不虚传。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样的技艺,该属于葡萄牙王国。

窗外,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舷,仿佛在预示着不一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