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寿宴办得张扬，寨门挂起红灯笼，远远就能闻到酒肉的香气。
张皓混在送贺礼的杂役里，低着头，青铜面具被宽大的帽檐遮住，短刀藏在袖中，指尖缠着苏清鸢留在墙角的平安结——那结用琴丝编就，坚韧异常，此刻却被他攥得发皱。
“鬼面客？”一个守卫拦住他，上下打量着，“你是独眼龙派来送活魂的？”
“是。”张皓压低声音，将黑布袋递过去，“独眼龙说，这是给寨主的贺礼，能助他炼成‘百魂阴骨钉’。”
守卫掂了掂布袋，闻到里面散出的魂火气息，咧嘴一笑：“算他识相。跟我来，沈护法在里面等着呢。”
穿过喧闹的前院，后院的气氛明显肃杀许多。沈瑶正站在炼丹炉旁，指挥着手下往炉里添阴骨钉，火光映得她的红衣像团跳动的血。看到张浩进来，她放下手里的令牌，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你倒来得准时。”
“不敢耽误寨主的寿宴。”张皓垂下眼，掩住面具下的戾气。
“这袋活魂不错。”沈瑶踢了踢布袋，“正好能让最后一批阴骨钉成型。你留下帮忙吧，等寿宴结束，给你的赏钱加倍。”
张皓心里一动——这正是接近藏宝阁的机会。他点头：“听从沈护法安排。”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他就站在炼丹炉旁，看着沈瑶将阴骨钉一根根扔进炉里，听着她对手下说：“等这批钉子成了，就去端归云宗的老巢。
凌汐的琴音能养魂，正好用来做‘百魂钉’的药引；啊孟那蠢货，一身蛮力，拆他的骨头当炉料正好……”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张皓心上。他握紧了袖中的短刀，指节泛白，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的冲动。
“怎么？你不舒服？”沈瑶突然回头，眼神锐利如刀。
“没有。”张皓低下头，“只是觉得这炉火气太烈。”
沈瑶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也总爱低着头，好像心里藏着很多事。可惜啊，他太蠢，不懂得人心险恶。”
张皓没接话，只是往炉里添了块柴火，火星溅起，映亮了他面具下紧绷的下颌。
夜幕降临时，寿宴正式开始。黑煞坐在主位上，满脸横肉，手里把玩着个骷髅酒杯。沈瑶坐在他身边，频频举杯，应付着前来贺寿的各路邪修。
张皓趁机溜到后院，按照布防图的指引，避开巡逻的守卫，朝着藏宝阁摸去。藏宝阁的门锁是块黑铁，上面刻着幽冥谷的符文——他认得，这是“锁魂锁”，需要用灵力才能打开。
他摸出从黑市买来的“蚀铁水”，倒在锁上。铁锁发出“滋滋”的声响，符文渐渐暗淡。就在锁即将被腐蚀开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你在干什么？”
张皓猛地转身，看到的是沈瑶。她手里握着软剑，眼神冰冷，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
“沈护法。”张皓缓缓站直身体，手按在袖中的短刀上，“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歇歇脚？”沈瑶一步步逼近，软剑出鞘，“鬼面客，你以为你能骗得过我吗？从你第一次跟我交易，我就认出你了——张皓。”
青铜面具下的呼吸一滞。张皓知道，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猛地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刻满戾气的脸：“既然认出来了，就该知道我来干什么。”
“报仇？”沈瑶笑了，笑得凄厉，“就凭你这副废人模样？”
“废人？”张皓突然冲上前，短刀直刺她的胸口！他没有灵力，却将这三个月在黑市摸爬滚打的狠劲全灌注在刀上，速度快得惊人！
沈瑶显然没料到他敢动手，仓促间用软剑格挡。“当”的一声，短刀被弹开，张皓借力后退，撞开藏宝阁的门，冲了进去。
“拦住他！”沈瑶的怒吼在身后响起。
藏宝阁里堆满了杂物，角落里果然放着个剑架，破妄剑就插在上面，剑身蒙尘，却依旧透着淡淡的金光。
张皓冲过去，握住剑柄，刚要拔出来，就被追来的沈瑶一脚踹在后背，狠狠摔在地上。
“你以为你还能像当年一样用它吗？”沈瑶用软剑指着他的喉咙，“没有灵力，它就是块废铁！”
张皓趴在地上，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指甲断裂，渗出血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破妄剑，看着沈瑶那张得意的脸，一股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猛地转身，不顾软剑刺向胸口的风险，扑过去抱住沈瑶，将她往炼丹炉的方向撞！
“疯子！”沈瑶尖叫着，软剑刺入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灰袍。
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旁边的药罐，罐子里的药粉撒了一地，与炼丹炉里溅出的火星接触，突然“轰”地一声炸开！
浓烟弥漫了整个藏宝阁。张皓趁机推开沈瑶，抓起破妄剑，踉跄着冲出藏宝阁，朝着后山跑去。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沈瑶的怒吼在身后回荡，夹杂着黑煞暴怒的咆哮。
张皓一路狂奔，肩膀的伤口在流血，丹田处的旧伤也隐隐作痛。他紧紧握着破妄剑，剑身冰凉，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回应他的触碰——没有灵力，他真的无法再驱动这把剑了。
跑到后山的悬崖边，前方已无路可退。沈瑶带着黑风寨的弟子追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张皓，你跑不掉了。”沈瑶站在他面前，软剑上的血迹滴落在地上，“放弃吧，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死？”张皓靠在崖壁上，咳出一口血，“在断魂渊的时候，我就该死了。现在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他举起破妄剑，指向沈瑶，“但在我死之前，必须拉你垫背！”
他再次冲了上去，破妄剑虽然无法发出金光，却依旧锋利。他用的不再是归云宗的剑法，而是在黑市学的、招招致命的搏命打法。沈瑶被他疯狂的架势逼得连连后退，身上很快添了几道伤口。
“给我上！”黑煞的声音响起。
众弟子蜂拥而上。张皓挥舞着破妄剑，砍倒了几个，却终究寡不敌众，被一根铁链缠住了脚踝，狠狠拽倒在地。破妄剑脱手飞出，落在悬崖边，半插在石缝里。
“咳咳……”张皓趴在地上，浑身是伤，意识渐渐模糊。他看到沈瑶走过来，软剑高高举起，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破妄剑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
剑身猛地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形成一道屏障，将所有靠近的人弹开！紧接着，金光凝聚成一道虚影，是个穿着归云宗校服的少女——是凌汐的灵力虚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瑶震惊地后退。
张皓也愣住了。他看到那道虚影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丹田处。一股熟悉的、温暖的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涌入他的身体，丹田处的疼痛竟缓解了许多。
“张皓……”虚影的声音带着凌汐独有的清越，“我知道你在受苦……但别放弃……”
这是凌汐的灵力！她一定是用了某种秘法，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破妄剑，希望有一天能帮到他！
“凌汐……”张皓的眼眶瞬间红了。
“抓住他！”黑煞反应过来，怒吼着扑向金光屏障。
虚影却突然转身，朝着破妄剑的方向飞去，与剑身融为一体。破妄剑的金光更盛，猛地从石缝中拔出，自动飞到张皓面前！
这一次，张皓感觉到了！他能感觉到破妄剑传来的、与凌汐同源的灵力！他握住剑柄，一股暖流从剑身涌入他的手臂，虽然微弱，却真实！“不可能！”沈瑶失声尖叫。
张皓站起身，破妄剑在他手中发出清越的剑鸣。他看着眼前的敌人，眼神里的戾气渐渐被坚定取代：“沈瑶，你错了。能驱动这把剑的，从来不是灵力，是心。”
他挥剑斩出，金光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正气，直扑沈瑶！
沈瑶被金光逼得连连后退，软剑脱手飞出。张皓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剑刺中她的肩膀，将她钉在崖壁上。
“你输了。”张皓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啊孟的怒吼：“张皓！我们来救你了！”
张皓回头，看到啊孟扛着裂山剑，带着归云宗的弟子冲了过来，苏清鸢跟在他身边，正朝他挥手。
黑煞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跳崖逃跑。张浩眼疾手快，掷出破妄剑，金光穿透他的后背，将他钉死在崖边。
沈瑶看着黑煞的尸体，又看着张皓手中的破妄剑，突然笑了，笑得泪流满面：“我输了……输得彻底……”
张皓拔出剑，没有再看她，只是望着归云宗弟子冲来的方向。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在他带伤却坚定的脸上。
他知道，复仇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