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国,关羽端坐于府衙内,烛火映照着他那张重枣色的面庞和飘逸的长髯,丹凤眼微闭,似在沉思。案前,摆放着一封关于如何处置被俘吕布的请示文书,已搁置数日。
脚步声响起,关平与军师徐庶一同入内。关平脸上带着担忧,率先开口:“父亲,听闻伯父大军不日将至。关于吕布的处置……是否等伯父抵达后,由他亲自定夺?此人关系重大,父亲若先行处置,恐有僭越之嫌。”
关羽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电,扫过关平,声音沉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小孩家懂什么?此事为父自有主张,休得多言。”
关平被父亲的目光所慑,但仍想再劝:“父亲,吕布虽恶,然其勇武冠绝天下,若伯父欲收降……”
“平儿!”徐庶适时开口,打断了关平的话。他走到关平身边,语气平和却意味深长,“你父亲此举,并非僭越,实乃深谋远虑,为主公扫清障碍之高义也。”
关平疑惑地看向徐庶。
徐庶缓缓分析道:“吕布,反复无常,毫无忠义之心,若留其性命,待主公至,是杀是留?”
他顿了顿,看向关羽,见其微微颔首,继续道:“再者,文远、高顺二位将军,虽已归降主公,且忠心可鉴。然他们毕竟曾为吕布旧部,若吕布降后,以旧情相挟,有事相求,文远、高顺二位将军夹在中间,是助还是不助?助,则有负主公;不助,或被人诟病不念旧情,岂非左右为难,徒增烦恼?”
“更关键的是,”徐庶声音压低,“若由主公亲自下令斩杀吕布,难免会有人非议主公无容人之量;留之,则后患无穷!而由你父亲,在主公到来之前,以‘吕布反复,恐生变故’为由,先行处置,则一切骂名与潜在纷争,皆由你父亲一肩担之。此乃为主公分忧,保全主公仁德之名,亦免除了文远、高顺等旧将日后可能面临的尴尬处境。你父亲,这是在行看似无情,实则至忠至义之事啊!”
关平听完徐庶这番分析,茅塞顿开,心中豁然开朗!他再次看向父亲时,眼中已充满了深深的敬佩与理解。原来父亲看似冲动的决定背后,竟蕴含着如此深远的考量和对伯父、对同僚的维护之情!他不再多言,深深一揖:“孩儿愚钝,不知父亲深意。父亲高义,孩儿佩服!”
关羽看了关平一眼,目光稍缓,随即对门外亲卫沉声道:“传令,将吕布……明正典刑,枭首示众。”
“诺!”
不久,刘备率领典韦、张勋、贾诩、刘晔、吾桀、诸葛亮等人,抵达平原。城门大开,关羽、徐庶率领众将出城相迎。
“大哥!”关羽快步上前,对着翻身下马的刘备,重重抱拳。
“二弟!”刘备紧紧握住关羽的手臂,目光扫过他略显疲惫但依旧英武的面容,一切关切与肯定,尽在不言之中。他随即看向徐庶等人,“元直,平儿,诸位将军,辛苦了!平原大捷,渤海稳守,皆赖诸位之力!备,在此谢过!”
众人连称不敢。刘备又详细询问了关羽、关平、周仓、裴元绍的伤势。
关羽回道:“大哥放心,我与平儿得济安堂医师悉心诊治,已无大碍。周仓静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只是元绍伤势较重,仍需时日调养。”
刘备点头,嘱咐务必用好药,让伤员安心静养。话题自然转到了战俘处置上。
徐庶汇报道:“主公,那何曼与鲜于辅,经我等劝说,已诚心归降,如今在云长将军帐下效力,颇为勤勉。” 他话锋微顿,略显迟疑,“至于那吕布……”
刘备见徐庶神色,正欲开口询问详情。突然,关羽撩起战袍前襟,单膝跪地,抱拳低头,声音沉浑而清晰:“大哥!关于吕布,弟未及请示,已擅自将其斩杀!请大哥责罚!”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反应各异。贾诩、刘晔、诸葛亮等人眼中瞬间闪过明悟与钦佩之色,他们何等聪明,立刻想通了关羽此举的深意。吾桀亦是微微颔首。唯有典韦、张勋等将略显惊讶,但见刘备神色,也未多言。
刘备先是一怔,随即脸上并无半分责怪之意,反而立刻上前,双手用力将关羽扶起,语气带着几分责备,更多的是兄弟间的信任与维护:“二弟!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兄弟,同心同体,何须如此!快快起来!”
他握着关羽的手臂,目光诚挚:“奉先之事,你处置便处置了,何必请罪?难道大哥还会信不过你吗?” 这话语,既是绝对的信任,也巧妙地将此事定性,免去了后续可能的非议。
关羽心中一暖,知道大哥明白自己的苦心。
刘备接着叹道:“奉先也算一方豪雄,虽生前行事多有偏颇,然既已身死,万事皆空。传令下去,以诸侯之礼,厚葬之。毕竟,也曾纵横一时。”
“大哥……”关羽还想说什么。
刘备摆手打断,这时,关羽示意亲卫牵来一匹马。只见此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正是吕布的坐骑——赤兔马!
“大哥,”关羽道,“此乃吕布坐骑赤兔,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正所谓宝马配英雄,此马正该大哥乘骑!”
刘备看着神骏非凡的赤兔马,眼中虽有欣赏,却毫不犹豫地摇头,他拍了拍关羽的肩膀:“二弟,此言差矣。宝马虽好,亦需真英雄方能驾驭,方不埋没其能。我常年居于后方,统筹军政,要此千里驹何用?反倒是二弟你,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方是此马真正的主人!”
他看向赤兔马,又看向关羽,语气恳切:“更何况,我听闻二弟之前与吕布交战,坐下战马被赤兔所伤。良将岂可无良驹?二弟,这赤兔马,合该由你来骑!它在你手中,方能随你建功立业,名扬天下,而非跟随我,埋没于营帐之间。”
关羽见刘备言辞恳切,心意已决,心中感动,也不再推辞,抱拳道:“既如此,弟便愧领了!”
“何愧之有?快去试试!”刘备笑道。
关羽走到赤兔马前。那马似乎通灵,感受到关羽身上那股凛然正气与磅礴气势,竟不似在吕布手中那般暴烈,反而打了个响鼻,用头轻轻蹭了蹭关羽的手。
关羽抚摸着赤兔马光滑如缎的鬃毛,丹凤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赤兔啊赤兔,你跟随吕布,虽得勇名,却亦沾染恶誉。今日你跟随关某,我必带你驰骋沙场,诛讨国贼,匡扶汉室,以正你千里驹之英名!”
说来也怪,那赤兔马仿佛听懂了关羽的话语一般,昂首一声长嘶,声震四野,充满了兴奋与昂扬之意!关羽纵身跃上马背,赤兔马立刻四蹄踏动,载着关羽在校场之上驰骋起来。人马合一,赤如烈焰,青袍绿巾的关羽端坐其上,更显得威严神武,气冲霄汉!
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喝彩。刘备也是抚掌微笑,心中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