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根本没理会陈逸飞这只苍蝇。他的目光在秦老充满期待与自责的脸上,以及耿忠那绝望中透出最后一丝渴求的眼神间流转。他没有立刻夸下海口,而是微微蹙起眉头,站在原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在脑海中飞速检索着相关的现代产科知识,并结合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进行风险评估。
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头,目光凝重地看向耿忠,慎重开口:“方法,有一个。但是,耿大哥,我必须事先告诉你,成功率…只有五成。也就是说,母子三人皆安的概率,只有一半。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试一试?”
“五成?!”耿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秦老都暗示可能需要取舍,甚至可能一个都保不住的情况下,林轩竟然说有五成几率保全所有人!这对他而言,已是从绝望深渊中透出的、无比耀眼的光芒!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点头,声音嘶哑却坚定:“试!姑爷!我们试!有五成希望,足够了!求您放手施为!”
“五成几率保全母子?!”
秦老和沈慕白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两位见多识广的太医院院首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目光灼灼地聚焦在林轩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在他们看来已是死局的情况下,林轩竟能提出一个拥有五成胜算的方案?这究竟是怎样的神仙手段?若此法真能成功,其意义将无比深远,未来不知能挽救多少因难产而濒临破碎的家庭!
站在一旁的萧湛,听到“五成”这个数字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希冀,更有一丝深埋心底的、陈年的痛楚。他低声喃喃自语:“五成几率……”
若是当年,不是秦老被迫做出保全他的抉择,而是有林轩在场,有这五成几率…他的母亲,是否就能有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般闪过,让他心潮剧烈起伏,但他很快强行压下。
往事不可追,眼下,是耿忠一家人的生死关头。
“嗯!”面对众人聚焦的、充满震惊与探究的目光,林轩再次郑重地点头确认,并清晰地伸出五根手指,“只有五成,这已是我在当前条件下,能给出的最乐观的预估。”
他不敢把话说满,古代的卫生条件、缺乏有效的麻醉和抗生素,都是巨大的风险因素。但这五成几率,是他基于知识和现有条件,所能争取的极限。
气氛,在这一刻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的希望与疑虑,都系于林轩接下来将要采取的行动之上。
产房内,许娘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后,声音骤然微弱下去,如同风中残烛。另一名稳婆连滚爬爬地冲出来,面无人色:“不行了!耿护卫,许娘子晕过去了,再这样下去,怕是母子都…”
这话如同丧钟敲响。耿忠眼前一黑,巨大的绝望将他吞噬,他猛地抓住林轩的胳膊,那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嘶哑破碎:“姑爷!动手!求您!无论结果如何,我耿忠绝无怨言!求您救他们!”
“好!”林轩眼神锐利如鹰,不再有丝毫犹豫,“既然交给我,从现在开始,里面外面,所有人,必须无条件听从我的指挥!任何环节出错,都可能前功尽弃!明白吗?”
“明白!全听姑爷(林小友)的!”耿忠、秦老、沈老几乎是异口同声,此刻的林轩,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场。
“好!”林轩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下达一连串命令,如同战场上的将军:
“张龙!你速回济世堂,取一些缝合针线,药皂,再取艾草和苍术、三七粉、白及粉、益母草、金银花、洋金花,有多少拿多少!”
“好的,姑爷!我这就去!”张龙拱了拱手,转身跑着离开。
两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挤出人群,对张龙喊道:“张护卫,药材沉重,我们脚程快,跟你一同去取!”
林轩继续吩咐:“耿大哥,立刻准备大量清水和沸水、醋、以及干净白布若干条,还需要最锋利的匕首、剪刀。”
他的话音未落,院外围观的左邻右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爆发出巨大的热情,纷纷喊道:
“林姑爷!我家有才蒸好的几大锅沸水,这就抬来!”
“我家有新织的细白布,没沾过身的,干净得很!这就去拿”
“我这就回家取醋!”
就在这时,秦老和沈慕白同时上前一步。秦老苍老但坚定的声音响起:“林家小子,老夫虽不才,愿入内相助,任凭差遣!”
沈慕白也郑重拱手:“林小友,算老夫一个!此等关乎三条性命之事,我等医者,岂能袖手旁观?”
林轩看着两位医界泰斗眼中真挚而坚定的光芒,心中一暖,重重点头:“好!有劳二老!沈老,您经验丰富,烦请您在内密切监视产妇气息、脉象,有任何变化立刻告知我!秦老,劳烦您为我递送器械,并…为我拭汗!”
“义不容辞!” 两位老人毫不犹豫地应下。
“林先生,我们也能帮忙!” 萧箐箐和李玉瑶也站了出来,两位姑娘脸上虽有一丝紧张,但眼神却充满了勇敢和决心。
林轩看着她们,迅速决断:“好!箐箐姑娘,玉瑶姑娘,你二人负责在内稳住产妇手脚,绝不能让她在剧痛下挣扎,此乃关键!”
“明白!” 两位姑娘用力点头。
“箐箐姑娘!” 林轩又喊住她,“你立刻去我院中,将上次我蒸馏出的烈酒取两坛来!”
“我随箐箐妹妹同去!” 李玉瑶立刻接口,两位姑娘转身便跑,裙摆飞扬。
“耿大哥,萧兄,李兄,麻烦你们守在院门口,稳住外面乡亲,绝不能让人冲进来打扰!”
“好!” 萧李二人拱了拱手,神情严肃。
“姑爷,我…我可以进去吗?”耿忠紧张问道。
“不行!”林轩摇了摇头,“你是家属,情绪波动大,会影响到里面所有人。”
东西很快备齐。
邻居抬来的大锅在院内架起,沸水翻滚,蒸汽腾腾。
崭新的白布、最细的针和桑皮线被迅速送入。
秦老亲自监督,将所有可能用到的刀具、剪刀在沸水中反复煮烫。
沈老已守在产妇床边,手指搭在许娘子微弱的脉搏上,神情专注。
萧箐箐和李玉瑶一左一右,站在许娘子两侧。
产房内,瞬间变成了一个没有硝烟,却与死神直接交锋的战场。
“所有人,卷袖至肘,用药皂搓洗手臂,直至手肘!一遍,再一遍!”
在林轩的指挥下,所有人开始动了起来。
林轩用邻居送来的醋和刚刚由萧、李二女取来的高度烈酒,亲自反复清洗自己的双手直至手肘,并用烈酒再次擦拭许娘子隆起的腹部。
屋内,艾草与苍术燃烧着,烟雾缭绕。
屋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寂静无声,只有灶火噼啪和沸水翻滚的声音,以及每个人自己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林轩拿起那把在沸水中煮了许久、又被烈酒擦拭过的锋利小刀,他的手稳得像经过了千锤百炼。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秦老、沈老,以及两位目光坚定的姑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