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看着耿忠那绝望中透着一丝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门口表情各异的众人,尤其是秦老和沈老那沉重的面色,以及萧箐箐二女惊魂未定的样子,他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声音因疲惫而沙哑:“他们……没跟你说吗?”
耿忠茫然地摇了摇头,心已沉到谷底。
“哦,”林轩恍然,随即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嫂子啊……暂时算是渡过了最危险的一关,性命应该是无碍了。不过……”
他这“不过”二字还没说完,耿忠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即,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姑爷!您……您的意思是……我家娘子……她,她还……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破音,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对呀!”林轩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好笑地看向秦老和沈老,“我说秦老,沈老,你们二位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的模样,看把我家耿大哥给吓的,魂都快飞了!”
此言一出,如同春风吹过冰封的湖面!
萧湛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振奋让他冷峻的面容都柔和了几分。
李弘烨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真心的、带着惊叹的笑意,看向林轩的目光更加深邃。
院外尚未离去的百姓们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议论!
“哇!林姑爷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许娘子还活着!母子三人都平安!”
“苍天有眼!菩萨保佑!”
“什么菩萨!是林姑爷!是林神医救了她!”
欢呼声、赞叹声、喜极而泣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秦老被林轩说得老脸一红,没好气地瞪了旁边的沈慕白一眼:“林家小子问你呢!沈老头,你摆出一副哭丧脸给谁看?”
沈慕白也不甘示弱,用肩膀撞了一下秦老:“你还好意思说我?方才不知道是谁,手抖得连针都差点拿不稳,脸色比那产妇还白!”
两位老人互相拆台,随即又忍不住相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和对林轩由衷的敬佩。
秦老感慨道:“老夫……老夫这是被林家小子你这神乎其技、逆转生死的手段给震住了!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平复啊!”
沈老连连点头:“谁不是呢!老夫行医数十载,今日方知何为天外有天!”
李弘烨走到妹妹身边,看着妹妹苍白的脸,眼中带着赞许和心疼:瑶瑶,今日,你做得很棒。”
李玉瑶这才仿佛回过神来,扑进兄长怀里,带着哭腔后怕道:“哥!刚才……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手现在还是冰的!”
另一边,萧箐箐也扯着李弘烨的袖子,仰着小脸,虽然疲惫却带着一丝小骄傲:“哥,我棒不棒?我都没松手!”
萧湛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语气是罕见的温和:“嗯,你很勇敢,做得很好。”
林轩看着还傻愣在原地,抱着孩子又哭又笑的耿忠,不禁失笑:“耿大哥,还傻站着干什么?不快进去看看嫂子?这两个小宝贝,先给我抱抱。”
萧箐箐一听,也立刻来了精神,凑过来:“我也要抱一个!”
耿忠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儿子分别交给林轩和萧箐箐,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产房。
屋内,许娘子气息微弱地躺在收拾过的床铺上。耿忠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呼唤:“娘子……娘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许娘子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声音细若游丝:“夫君……孩子……我们的孩子……”
耿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他用力点头:“娘子,放心,孩子们都平安!是两个带把的臭小子!娘子,你真厉害!”
听到孩子平安,许娘子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微弱而满足的笑容,心神一松,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睡之中。
林轩抱着孩子走了进来,轻声叮嘱:“耿大哥,嫂子现在身体极度虚弱,需要绝对静养。伤口周围每日需用金银花水轻轻擦拭清洁,更换干净药布。必须派人寸步不离轮流看守,注意保暖,密切观察。尤其要注意她是否会发热,伤口是否有红肿或异常出血,一旦有变,立刻来找我,一刻也不能耽搁!”
“我记下了!姑爷!大恩大德,耿忠没齿难忘!”
耿忠重重磕头,声音哽咽。
林轩抬头望了望墨蓝色的夜空,星子疏朗,弯月西斜。他猛地一拍额头,脸上露出一丝懊恼和担忧:“糟了!今日是苏家家宴!也不知如今进行得如何了?二叔他们定然会借题发挥……娘子独自一人面对,不知能否镇住场面……”
一股想要立刻赶回苏府的冲动涌上心头,但他转头看向屋内——烛火摇曳下,许娘子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平稳,耿忠正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挥之不去的忧虑。
林轩的脚步顿时定住了。产妇术后最初的几个时辰是感染和并发症的高发期,虽然他已尽力做了消毒和缝合,但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毕竟有限,他必须留在这里密切观察,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此刻离开,无异于将刚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又推了回去半只脚……” 他心中叹息,对苏半夏的担心与眼前病人的安危交织在一起,让他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李弘烨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对林轩的审视与重视,又加深了几分。他朝着林轩微微拱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分量:“林公子,今夜惊心动魄,辛苦了。不知眼下,可否有时间一叙?”
林轩收回望向屋内的目光,无奈地摊了摊手,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李公子见谅,并非林某不愿。只是你也看到了,嫂子刚经历剖腹之术,此刻正是最关键的观察期,高热、出血、甚至……都可能发生。我实在不敢,也不能离开半步。”
他指了指屋内,语气坚定。
李弘烨闻言,非但没有不悦,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赞赏。他略一沉吟,便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语气依旧温和:“林公子医者仁心,李某佩服。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强求林公子移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可好?今晚便由我做东,遣人去醉仙楼置办一席酒菜,直接送到这小院中来。我们几人,就在这院中,借着星月灯火,秉烛夜谈。一来,绝不耽误林公子随时照看许娘子病情;二来……”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李玉瑶,又落回林轩身上,笑容温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我与舍妹此番前来霖安,诸事已了,原计划明日便要启程返回京城。今夜,便当是诸位为我们兄妹二人饯行,也借此机会,与林公子这等惊才绝艳之士,好好结交一番。不知林公子意下如何?”
林轩看着李弘烨那无可挑剔的笑容,又瞥了一眼屋内需要守护的病人,心知这已是最好的安排,便点了点头,爽快应承下来:“李公子思虑周全,如此甚好!那林某便却之不恭了。只是要委屈李公子和玉瑶姑娘,在这陋院之中将就一晚了。”
“何来委屈?”李弘烨笑容加深,“能与林公子这般妙人月下共饮,便是身处茅屋,亦胜却琼楼玉宇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