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桃源村万籁俱寂,唯有苏工书房的那盏油灯还亮着。桌上摊开着几张巨大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图形和标注——有新式水车的传动结构分解图,有改良犁铧的受力分析草图,有简易水渠的坡度计算,甚至还有一幅关于利用风力提水的初步构想图。这些图纸,早已超越了这个时代普通匠人的认知范畴。
苏工放下手中的炭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他的目光越过图纸,望向窗外沉静的夜色和远处隐约可见的、由他主导修建的水利工程轮廓。这些年,他凭借现代的知识和空间的些许辅助,将桃源村建设得越来越好,村民们的生活也得到了巨大改善。
然而,一种不满足感,或者说是一种更深远的忧虑,开始在他心中滋生。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他设计的农具,需要铁牛他们反复讲解,村民才能慢慢接受使用;他规划的水利,需要他亲自监工,才能确保关键部位不出差错;那些更精密的机械原理、更复杂的数学计算,更是无人可以探讨。知识的断层,技术的停滞,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限制着这片土地更进一步的发展。
“怎么还不睡?”赵梅披着外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糖水鸡蛋走进来,看着丈夫紧锁的眉头和满桌的“天书”,心疼地叹了口气,“又在琢磨你那些大家伙了?”
苏工接过碗,却没有立刻吃,他拉着妻子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指着那些图纸,眼神在灯下显得格外明亮而深远:“阿梅,你看,我们改变了桃源村,让大伙儿吃饱了饭,住上了好房子。可然后呢?”
赵梅微微一愣:“然后?”
“然后,不能总是靠我们几个人,不能总是靠我脑子里这点东西。”苏工的声音低沉而认真,“我想建一座学堂,不是教四书五经,而是教这些东西。”他的手指点过图纸上的齿轮、杠杆、计算公式,“教孩子们认字算数,教青壮年看懂图纸、明白原理,教他们如何改良工具、兴修水利、甚至……探索更多未知的东西。”
赵梅看着丈夫眼中那簇她熟悉的、属于现代工程师苏工的、充满创造欲和探索精神的光芒,心中一动。她想起逃荒路上的艰辛,想起如今的好日子来之不易,更明白知识的重要性。
“你是说……像现代的……技术学校?”她压低了声音。
苏工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就叫‘桃源理工学院’!不教空谈,只授实业。从最基础的识字、算术开始,到农具改良、水利兴建、建筑营造、甚至简单的机械原理。我们要培养的,是能动手、能动脑、能真正改变生活的工匠,是技术人才!”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憧憬:“阿梅,你想想,如果每个村子都有几个懂得这些知识的人,天下的农田水利会是什么光景?如果朝廷的工部,不再只是埋首故纸堆,而是有懂得实际营造、精通算学格物的人才,国力又会强盛多少?这,或许才是我们来到这个时代,所能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
赵梅被丈夫描绘的蓝图震撼了,她仿佛看到了无数颗种子被播撒下去,在未来长成参天大树。她用力回握丈夫的手:“好!我支持你!咱们现在有这个能力,村里人也信服我们,正好可以做这件事!需要钱,咱们美食工坊和特产的收入可以支撑;需要地方,村里现在空地还有;需要先生……”她顿了顿,笑道,“眼前不就有一位现成的总教习吗?还可以让甜儿来讲些基础的医理卫生,让浩儿有空回来讲讲经世济民的道理,甚至可以让锐儿讲讲军中如何利用地形、建造工事……”
苏工听着妻子条理清晰的补充,眼中光芒更盛。他起身,从书柜最隐秘的夹层里,取出几本外观古朴、内容却是由空间提供的、用这个时代文字重新编译过的最基础的《算术本源》、《几何初探》、《力学浅说》以及《基础工程技术图解》。这些,将成为未来学院最核心的教材。
“有了这些,就有了根基。”苏工抚摸着书页,如同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循序渐进,总能培养出苗子。”
第二天,苏工将这个想法在家庭内部说了。苏甜听闻,立刻表示赞同,并提出可以负责医学院的筹建和基础医学知识的普及。远在青川的苏浩写信回来,对此举大加赞赏,称之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壮举,并表示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予支持。就连在边关的苏锐也捎信回来,说若学院建成,他定要回来给学生们讲讲“实战中的工程应用”。
苏工又找来里正和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详细阐述了他的构想。起初,老人们对于不教圣贤书、只教“工匠之术”还有些疑虑,但当苏工将改良农具带来的增产、新式水车带来的便利、精准计算带来的工程稳固一一摆在面前时,他们动容了。
“苏工,你说得对!这实打实的技术,才是让咱们日子越过越好的根本!”李老伯拍板道,“村里支持你!要地给地,要人出人!”
消息在村里传开,反响出乎意料的热烈。尤其是年轻人和那些在基建队、工匠坊里尝到技术甜头的人,更是摩拳擦掌,期盼着学院早日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