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凛风城。
塞外的风裹挟着黄沙与寒意,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城墙之上,血迹与烟尘尚未完全洗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大战将至的紧张与肃杀。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
主将、老成持重的镇北侯指着沙盘,眉头紧锁:“……敌军主力龟缩在鹰嘴崖之后,倚仗地利,易守难攻。我军若强攻,伤亡必重,且未必能竟全功。若迁延日久,粮草、士气皆是问题。”
几位将领议论纷纷,有的主张分兵诱敌,有的建议围而不打,但都觉难以速决。
“侯爷!”一个清亮而带着锐气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坐在下首的墨云锋站起身。他一身玄色轻甲,风尘仆仆,年轻的脸上却已褪尽了在京时的跳脱,只剩下军人特有的坚毅与沉稳。因屡立战功,他如今已是从五品下的游骑将军,独领一军,在这帐中也算是一号人物。
“云锋有何见解?”镇北侯对这个老友之子、更是军中后起之秀颇为看重。
墨云锋走到沙盘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鹰嘴崖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侯爷,诸位将军,末将日前带斥候探查,发现这里,有一条废弃的猎道,极为隐秘,可容单骑勉强通行,直通鹰嘴崖后山!”
“哦?”帐中众人精神一振。
“只是,”一位副将质疑道,“此道险峻,大军无法展开,即便奇兵抵达,若被敌军发现,便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啊!”
墨云锋目光灼灼,如同盯上猎物的鹰隼:“正因险峻,敌军才疏于防范!末将愿亲率麾下‘锋矢营’五百精锐,由此猎道潜入!不需大军,只要一支足够锋利、足够快的‘箭’!”
他手指猛地往沙盘敌军心脏位置一戳:“我等潜入后,不急于攻击,潜伏至明日拂晓,侯爷您在前方佯装全力进攻,吸引敌军主力注意力。待其阵型变动,士气正集中于前方时,我率锋矢营,直插其帅帐所在!”
他环视帐中诸将,声音斩钉截铁:“五百人,不要俘虏,不要辎重,只有一个目标——敌军主帅兀术哈的首级!斩将夺旗,乱其军心!届时前方大军趁势猛攻,必可一举溃敌!”
帐内一片寂静。这计划太大胆,太冒险!成功了便是奇功一件,可若失败,墨云锋和五百精锐必将尸骨无存!
镇北侯死死盯着沙盘,又抬头看向墨云锋:“云锋,你有几成把握?”
墨云辰抱拳,眼神锐利如刀:“侯爷,用兵之道,诡也。兀术哈绝不会想到,我们敢用如此险招!末将不要把握,只要一个机会!锋矢营的儿郎,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不怕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家父常言,狭路相逢,勇者胜!末将,愿为全军之先锋,为陛下、为大晟,凿开这条必胜之路!”
“好!”镇北侯猛地一拍桌子,虎目圆睁,“就依你之计!本侯在前方为你擂鼓助威!墨云锋,本侯将全军胜机,系于你身!”
“末将,领命!”墨云锋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
是夜,月黑风高。
墨云锋亲自带领精心挑选的五百“锋矢营”精锐,人衔枚,马裹蹄,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那条几乎被遗忘的猎道。
山路崎岖,碎石遍布,稍有不慎便是坠入深渊。战士们默默前行,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和心脏有力的跳动。墨云锋走在最前,目光如炬,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坚定。
同一片夜空下,千里之外的战王府。
晚膳时分,虞怀瑾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手中的汤匙险些滑落。
“怎么了?”墨骁珩立刻察觉,关切地问。
虞怀瑾按了按心口,微微蹙眉:“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坐在一旁的墨云辰放下筷子,沉吟道:“母亲是担心二弟了?北境近日或有大战。”
新婚的林薇儿轻声安慰:“母亲宽心,二弟勇武善战,吉人自有天相。”
墨云柔没说话,只是悄悄握紧了母亲有些发凉的手。
墨玉琳刚好也在,连忙道:“嫂子别瞎想,锋儿那小子皮实着呢!肯定没事!”
墨骁珩哈哈一笑,故作轻松:“那臭小子,命硬得很!随我!都吃饭,吃饭!”
话虽如此,这一夜,虞怀瑾却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尽是金戈铁马,黄沙漫天。
北境,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
墨云锋和他的五百壮士,如同蛰伏的猎豹,静静地潜伏在鹰嘴崖后山的乱石丛中。山下,敌军营寨灯火连绵,巡哨的脚步声隐约可闻。寒风刺骨,却吹不散战士们眼中燃烧的战意。
当天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山下,镇北侯率领的主力部队,准时发动了震天动地的佯攻!
战鼓隆隆,号角长鸣!喊杀声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
敌军帅帐方向一阵骚动,显然注意力都被前方激烈的战事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墨云锋猛地站起身,长刀出鞘,在微熹的晨光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寒芒,他压低声音,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锋矢营!随我——”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而年轻的脸庞,猛地挥刀前指:
“凿穿敌阵!扬我军威!杀——!”
“杀!!!”
五百声压抑的怒吼汇聚成一股恐怖的声浪,五百名精锐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真正的锋矢,以墨云锋为箭头,以一种决绝而无畏的姿态,从高处狠狠撞入敌军的后阵!
太快了!太突然了!
敌军根本没想到身后会冒出敌人!而且还是如此一支悍不畏死的精锐!
仓促之间的抵抗如同纸糊一般,被锋矢营轻易撕裂!
墨云锋一马当先,手中长刀挥舞如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目标明确,眼神死死锁定着那杆飘扬着兀术哈狼头王旗的帅帐!
“挡我者死!”
他怒吼着,浑身浴血,却越战越勇,仿佛战神附体,无人能挡其锋芒!
五百壮士紧随其后,以他为尖刀,硬生生在混乱的敌营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扑核心!
帅帐已然在望!
兀术哈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后袭击打懵了,正在亲兵的护卫下试图上马撤退。
“兀术哈!纳命来!”墨云锋爆喝一声,声震四野,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闪电般窜出,竟直接从几名试图阻拦的敌兵头顶跃过,直取敌军主帅!
兀术哈惊骇回头,只见一员年轻小将,浑身是血,眼神如狼,手中长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已到了眼前!
他慌忙举刀格挡!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兀术哈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崩裂,战刀竟被硬生生劈飞!
下一刻,冰冷的刀锋已掠过他的脖颈!
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墨云锋一把抓住那头颅的发辫,高高举起,运足内力,声如雷霆:
“敌酋已死!降者不杀!!!”
这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前方正在激战的敌军,回头看到主帅的首级被一名年轻小将高高挑起,军心瞬间崩溃!
“大王死了!”
“快跑啊!”
兵败如山倒!
而大晟军队,则是士气暴涨!
“墨将军杀了兀术哈!”
“杀啊!荡平敌寇!”
镇北侯趁势挥军猛攻,原本僵持的战局,瞬间变成了一边倒的追杀!
残阳如血,映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也映照着那个手持敌酋首级,屹立于万千尸骸之中,浑身浴血却傲然如松的年轻身影。
墨云锋,这个名字,随着这场决定性的鹰嘴崖大捷,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先是震动了整个北境军营,随后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向京城!
捷报传回之日,整个京城,为之沸腾!
而战王府,在经历了一夜的忐忑不安后,迎来的,是足以让整个家族荣耀再上一层楼的,惊天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