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的铁匠铺彻夜传出叮当声,火星四溅,铁砧上迸发出的炽热光芒与夜色交织。
最后一批炸药包被裹进浸透火油的麻布,每一道褶皱都仿佛蛰伏的凶兽。
安守忠用佩刀挑开麻布一角,黑褐色的药粉里混着细碎的铁砂,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幽光。
如同死神的瞳孔:“义父,三千枚霹雳弹已装车,按您说的,每十枚捆成一簇。”
他的声音沉稳,却难掩话语中暗藏的杀机。
安倍山正擦拭着那张牛角弓,弓弦上干涸的血痕诉说着往昔在范阳狩猎时的腥风血雨。
他指尖轻抚弓弦,仿佛在安抚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猛兽:“告诉尹子奇,把投石机摆在香积寺东墙的银杏树下。那里地势高,能覆盖整个唐军大营。”
话音未落,他忽然转头看向帐外,孙孝哲正领着契丹骑兵在空地上演练冲锋。
那些蛮族骑士赤裸着左臂,肩胛骨上烙印的狼头图腾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弯刀劈砍时带起的疾风,竟将地上的碎石卷得漫天飞舞。
刀刃破空的尖啸声与战马的嘶鸣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李归仁的陌刀队呢?”
安倍山扣上箭囊,指腹摩挲着那支淬了乌头毒的狼牙箭,毒药在箭镞凝结成诡异的暗紫色,仿佛随时会滴下致命的毒液。
“在南门外列阵。”
安守忠递过一张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圈出香积寺周围的沙丘与水渠,每一个标记都像是为唐军准备的坟墓,“田乾真带了五百盾兵,已经控制了寺后的输水渠。”
三更梆子敲响时,唐军的火把如银河般铺满了香积寺前的平原。
火光映照着士兵们坚毅的脸庞,却不知这将是他们最后的荣光。
李俶身披明光铠,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铠甲在火光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营帐,眼神中透着必胜的信念:“告诉郭子仪,午时三刻准时进攻。这次咱们有回纥援军,定要一举收复长安!”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激起士兵们的热血。
他身后的亲卫举起鎏金令牌,信号火箭拖着红光划破夜空,如同划破黑暗的希望之光,却不知这光芒即将被黑暗吞噬。
香积寺的晨钟刚响过第一声,沉闷的钟声仿佛是战争的序曲。安倍山便听见了唐军的战鼓声,那声音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为避免战马被火药爆炸声惊扰,李俶提前命人刺聋了所有战马的耳朵。
此刻冲锋的唐军阵列中,战马们虽听不见震耳欲聋的战鼓,却凭着驯熟的本能跟随主人的驱使,铁蹄如雷,整齐划一地向前突进。
即使迎面炸开的霹雳弹腾起冲天火柱,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这些失去听觉的战马也只是微微顿首,便又踏着滚烫的土地继续冲锋,鬃毛在火光中如燃烧的火焰。
安守忠挥舞着长槊冲在最前面,槊尖挑着唐军的旗帜,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却在下一刻被鲜血浸透。
“放!”
安倍山猛地挥下令旗,仿佛挥下了死神的镰刀。
随着令旗落下,尹子奇猛地踹开投石机的机括。
三百枚炸药包呼啸着飞向唐军阵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如同漫天的流星,却是带来毁灭的流星。
“不好!”
李俶瞳孔骤缩,话音未落,爆炸声便如惊雷般炸响。大地剧烈颤抖,仿佛被巨人的拳头重击。
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瞬间遮蔽了天空。炸药包炸开的刹那,铁砂如暴雨般射向四周,唐军士兵与战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难道敌军早有埋伏?
他握紧腰间长剑,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弥漫的硝烟。
有的战马前腿被铁砂贯穿,跪倒在地时将背上的士兵狠狠甩向空中;有的被炸断后腿,拖着半截焦黑的躯体在血泊中挣扎扭动;更有战马被气浪掀飞,重重砸在其他马匹身上,瞬间将它们压成肉泥。
断裂的马腿、飞溅的马首与破碎的铠甲混作一团,殷红的鲜血浸透战马棕褐的皮毛,蒸腾的热气里飘着焦糊的皮肉气息,碎肉与铁砂嵌入周围战马的皮肉,却因失聪而无法发出痛嘶,只能用剧烈的颤抖和汩汩渗出的鲜血,诉说着死亡的剧痛。
唐军的阵型瞬间被打乱,士兵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踩踏着同伴与战马的尸体,恐惧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不好!是妖术!”
有士兵大喊着,转身就跑,绝望的情绪如瘟疫般迅速蔓延。
李俶拔出佩剑,想要稳住军心,剑身在火光中泛着寒光:“慌什么!不过是些小把戏!给我冲!”
他声嘶力竭地呐喊,试图挽回溃败的局面,可他的话淹没在爆炸声和惨叫声中,无人回应。
第二波炸药包接踵而至,这次瞄准的是回纥骑兵。
那些高大的战马受惊后疯狂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将骑手甩下马背。马蹄无情地践踏在倒地的士兵身上,瞬间将他们踩成肉泥。
骑兵们的惨叫声与战马的嘶鸣声交织,鲜血在马蹄下飞溅,染红了整片土地。
安守忠趁机率领大军冲杀过去,长槊翻飞,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唐军士兵纷纷倒下,尸体堆积如山。尹子奇的投石机还在不断发射,一枚枚炸药包如雨点般落下,将唐军的防线炸得千疮百孔。
李归仁的陌刀队如一道黑色的洪流,劈开唐军的防线,陌刀挥舞间,人头滚滚,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田乾真的盾兵则守住了水渠,断绝了唐军的退路,将他们困在这人间地狱。
孙孝哲的契丹骑兵更是凶悍,他们骑着快马,挥舞着弯刀,在唐军阵营里横冲直撞。
弯刀划过士兵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刺入胸膛,内脏洒落一地。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李俶看着自己的军队溃不成军,心如刀绞。他的脸上沾满了尘土与鲜血,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他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将士们一个个倒下,看着曾经的希望之火逐渐熄灭。他知道大势已去,再坚持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撤!”
他咬着牙下令,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怆。他调转马头就往东边跑,可身后的喊杀声、惨叫声如影随形,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败。
安倍山一直在寺门的箭楼上观察着战局,看到李俶逃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搭上那支淬毒的狼牙箭,拉满弓弦,瞄准李俶的背影。
“嗖” 的一声,箭矢如流星般射出,穿透了李俶的铠甲,从胸口穿入,后背穿出。
剧痛瞬间席卷了李俶的全身,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失去了力量。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望着天空,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无奈。
他想起了自己收复长安的壮志,想起了与将士们的誓言,可如今一切都化为泡影。他想要呐喊,想要抗争,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最后,他的眼神逐渐黯淡,身体也停止了挣扎,永远地倒在了这片充满血腥与杀戮的战场上。
香积寺前的战斗还在继续,但胜负早已分晓。
唐军失去了主帅,彻底陷入混乱,纷纷放下武器投降。绝望的情绪笼罩着每一个人,他们望着满地的尸体,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这场战争抽走。
安守忠提着李俶的首级,来到安倍山面前:“义父,大获全胜!”
他的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嗜血。
安倍山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把俘虏押回长安,严加看管。”
他的声音平淡,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平常的游戏。
他转身望向长安的方向,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有些落寞。
这场胜利,只是开始。他摩挲着染血的剑柄,望着远处被火光染红的天际线。残阳如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
“大人,清点完毕,我方折损三百余人。”
副将的声音打断思绪。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沉声道:“传令下去,天亮前撤离,香积寺不宜久留。”
孙孝哲带着契丹骑兵在战场上欢呼雀跃,他们用唐军的首级堆成一座小山,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战功。
那些首级空洞的眼神,仿佛在控诉着战争的残酷。
尹子奇擦拭着投石机上的血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那是他无上的荣耀。
他仅剩的右眼在血色夕阳下泛着狼一般的幽光,空洞的左眼眶裹着黑色眼罩,随着嘴角的狞笑微微颤动。
李归仁和田乾真则在清点战利品,那些金银财宝、粮草军械,足够他们支撑很久了,却不曾想这些都是用无数生命换来的。
香积寺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晨钟,而是为这场胜利奏响的凯歌。
钟声回荡在血腥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夕阳下,叛军的旗帜在香积寺的上空飘扬,猎猎作响,仿佛在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一个充满杀戮与血腥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