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兵工器械总厂内。
蒸腾的热浪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二十余座铁匠炉同时迸发夺目光芒,赤红的炉火翻涌如巨兽吞吐烈焰。
飞溅的铁花在半空划出金红轨迹,宛如流星坠落。
此起彼伏的锻打声交织成铿锵乐章,火星撞在青砖地面迸出细碎银芒,与高悬的马灯昏黄光晕纠缠晃动。
王铁匠裹着浸透汗渍的粗布围裙,布满老茧的手掌紧攥铁钳,在跃动的火舌前稳如磐石。
他眯起眼睛,盯着熔炉中即将成型的炮管,沙哑的吆喝声穿透嘈杂:掌钳的往右半寸!风箱再使把劲!
身旁年轻工匠们额头青筋暴起,肌肉在火光中绷紧如弓弦,将通红的铁胚反复捶打塑形。
他拿着铁钳,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高声道:“再加把劲!这炮管得锻打得均匀些,不然容易炸膛!”
一名年轻工匠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着道:“师傅您放心!咱们都练了这么久,保证每根炮管都合格!”
不远处,几名木匠正在组装炮车的车轮。
他们拿着刨子,将硬木刨得光滑平整,再用铁条加固。
一名木匠对身边的同伴道:“你看这车轮,包了三层铁条,就算在石头路上跑,也不怕磨损!”
同伴点了点头,指着旁边堆成小山的火炮零件:“听说摄政王要带这些霹雳炮去打陇右,咱们得赶紧组装好,可不能耽误了出兵!”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二十门霹雳炮终于全部造好。
它们整齐地排列在兵工厂的空地上,乌黑的炮管泛着冷光,炮架下的车轮锃亮,一看就充满了力量。
安倍山带着史向明、秦峰等人来验收时,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头。
“好!老工匠们辛苦了!有了这些霹雳炮,咱们拿下陇右就更有把握了!”
王铁匠上前半步,胸膛高高挺起:“摄政王请看!这批火炮采用了改良的铸铁工艺,管壁厚度均匀,经得住三百斤火药的猛轰!”
秦峰蹲下身,指尖沿着炮管内壁缓缓摩挲。
突然指着一处凸起的纹路挑眉道:“这里的膛线刻得比之前深了两寸?”
王铁匠激动得胡须乱颤:“正是!如此一来,炮弹能旋转着飞出去,射程足足增加了五十步!”
安倍山拍了拍炮管,语气坚定:“好!传令下去,三日后出兵陇右!在这之前,大家都好好休息,陪陪家人!”
辚辚车驾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安倍山掀开车帘时,暮色正漫过飞檐斗拱。
他将玄色锦袍下摆掖进玉带,未等宫人通传便踏着碎玉般的月光,穿过九曲回廊直往椒房殿而去。
朔方军报三日前便已送到案头,明日卯时便要整军出征。
此去河西千里,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这朱墙黄瓦里的烟火。
寝殿外的太湖石旁,三岁的安元璠正挥舞着檀木剑。
小木剑劈开的夜风里,洒下串银铃般的笑声。
那孩童听见脚步声骤然回头,乌溜溜的眼睛瞬间亮起。
木剑当啷坠地,张开莲藕似的手臂跌跌撞撞扑来:阿耶!
“阿耶!你…… 回…啦!元璠好想!”
安倍山抱起儿子,笑着道:“父王也想元璠!最近有没有好好读书?”
安元璠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攥着衣角晃了晃,吐字含糊却努力清晰:“有…… 有!先、先生教的字,元璠都认…… 认得!我要学…… 学打仗,保护大、大唐!”
杨玉环和张良娣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俩的互动,脸上满是笑容。
杨玉环眉眼弯弯,快步上前接过安倍山的披风。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三郎,累了吧?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快进屋歇歇。
张良娣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浅笑着附和:是啊,摄政王,元璠天天念叨你,就盼着你回来。
她看着安倍山抱起安元璠时亲昵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眼前这个男人,将她的儿子变成了幕后的傀儡。
当晚,寝宫内灯火通明。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杨玉环亲手做的糕点摆在安倍山面前。
张良娣望着满桌山珍海味,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
她强忍着不适,突然皱起眉头,捂住嘴,干呕了起来。
安倍山连忙放下筷子,关切地问:良娣,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杨玉环也上前一步,递过一杯温水。
张良娣接过水杯,漱了漱口,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她垂泪道: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觉得恶心,吃点东西就想吐。
若这真是安倍山的孩子... 或许能成为扳倒他的筹码?
太医诊脉后的喜讯让寝宫内一片欢腾,张良娣却在众人的祝贺声中怔愣。
她轻抚小腹,忽然意识到腹中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
或许会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刀。
次日,当安倍山与史向明谈论战事时,张良娣独自在殿内摩挲着藏在袖中的匕首。
听到史向明妾室有孕的消息,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两个新生命,足够她布一盘更大的局。
三日后,长安城外,三万霹雳军整装待发。
城楼上,张良娣轻抚小腹,望着安倍山远去的背影,眼底燃起复仇的火焰。
她低声呢喃:宝宝,你来得正是时候。等父王回来... 便是他的死期。
而身旁的杨玉环仍在眺望,满心期盼着爱人凯旋:会的!三郎一定会平安回来,咱们的大唐,也会越来越强!
阳光洒在城楼上,两个女人并肩而立,一个眼中盛满温柔,一个暗藏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