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风浪比广州沿海更烈。
哈立德的战船在波峰浪谷间颠簸。
船舷上未清理的血污被海水冲刷成暗红的溪流，顺着木板缝隙往下滴。
甲板上，幸存的海盗们瘫坐在地。
有的抱着断腿哀嚎，有的盯着船舱里的战利品发呆。
之前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狼狈。
“首领，再往南走就是海南岛了，咱们真要去投靠冯若芳？”
一名波斯海盗头目揉着被炮弹震伤的肩膀，语气满是不情愿。
“听说那冯若芳心狠手辣，咱们的战利品至少要分他一半！”
哈立德靠在船舷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岸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攥紧腰间的弯刀，刀刃上还沾着唐军士兵的血痂：“不然呢？”
“广州被唐军围住，泉州、明州有海防驻军，咱们剩下这几艘船，连补给都找不到，不投靠冯若芳，难道等着饿死？”
另一名大食海盗小声嘟囔：“可冯若芳是唐人，咱们跟他合作，能放心吗？”
“放心？”
哈立德冷笑一声，一脚踢飞脚边的空酒坛。
“在海上讨生活，哪来的放心？”
“冯若芳要的是利益，咱们有劫掠的经验，还有这些战利品，他没理由拒绝。”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等咱们养精蓄锐，再跟他商量，换个沿海城市劫掠，到时候分给他的，只会更多，他不会不心动。”
说话间，船队已靠近海南岛东南部的万宁港。
远远望去，港口内停泊着数十艘战船，桅杆上挂着黑色骷髅旗，旗中央绣着一个狰狞的 “冯” 字。
岸边搭建着数十间木屋，还有几座用巨石砌成的堡垒。
了望塔上哨兵手持硬弩来回踱步，墙头插着削尖的竹刺在海风中泛着冷光，戒备森严。
“停船！”
岸边传来一声大喝，几名手持硬弩的海盗站在码头，眼神警惕地盯着哈立德的船队。
哈立德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染血的斗篷。
对身边的海盗道：“把最贵重的那箱珠宝抬出来，随我上岸。”
刚踏上码头，就见一名身着锦袍的壮汉快步走来。
壮汉身材魁梧，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
腰间别着两把短刀，身后跟着十几名精壮海盗。
“你就是哈立德？”
壮汉开口，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几分不屑。
“听说你在广州栽了跟头，连唐军都打不过，还有脸来见我们当家的？”
哈立德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拱了拱手：“在下哈立德，特来拜见冯当家的，还请兄弟通报一声。”
“想见我们当家的？”
壮汉冷笑一声，指了指哈立德身后的珠宝箱：“就凭这点东西？”
“我们当家的说了，凡是来投靠的，先交出一半战利品，再磕头认错，才有资格见他！”
哈立德身后的海盗们瞬间炸了锅，一名年轻海盗忍不住喊道：“我们首领也是一方霸主，凭什么给你们当家的磕头？”
“就凭这是冯当家的地盘！”
壮汉猛地抽出短弩，弩口对准那名年轻海盗。
“在这海南岛上，我们当家的说一，没人敢说二！”
“你们要么乖乖听话，要么就带着你们的破船滚蛋，别在这碍眼！”
哈立德连忙拦住手下，对着壮汉赔笑道：“兄弟息怒，我们愿意按规矩来。”
他转头对海盗们道：“把一半战利品抬下来，送到冯当家的库房去。”
海盗们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
只能忍着心疼，将一半珠宝、丝绸抬下船。
壮汉见状，脸色才缓和了些：“算你识相，跟我来吧。”
跟着壮汉穿过木屋区，哈立德发现这里比他想象的更繁华。
街道两旁摆满了从商船上抢来的货物。
有波斯的地毯、大食的香料、大唐的瓷器，甚至还有欧洲的钟表。
不少海盗搂着抢来的女子，在酒肆里寻欢作乐。
场面混乱却透着一股霸道的秩序。
走到一座用珊瑚石砌成的大殿前，壮汉停下脚步：“进去吧，当家的在里面等你。”
哈立德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大殿。
殿内灯火通明，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几张虎皮。
冯若芳坐在正中的虎皮椅上。
身着黑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手中把玩着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
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
“你就是哈立德？”
冯若芳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下哈立德，见过冯当家的。”
哈立德躬身行礼，不敢抬头。
“听说你在广州被唐军打惨了？”
冯若芳轻笑一声，将夜明珠扔在桌上：“连崔乾佑、田乾真都打不过，你这首领，也不怎么样嘛。”
哈立德脸色涨红，却不敢反驳：“是在下无能，没能打过唐军。”
“但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跟冯当家的合作。”
“合作？”
冯若芳挑了挑眉。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合作？”
哈立德连忙道：“在下熟悉广州、泉州的海域情况，还知道不少商船的航线。”
“只要冯当家的肯出兵，咱们可以一起劫掠沿海城市，到时候战利品，咱们四六分！”
“四六分？”
冯若芳冷笑一声。
“你觉得，就凭你这点本事，配跟我四六分？”
他站起身，走到哈立德面前。
语气带着嘲讽：“在这南海一带，沿海乱不乱，我冯若芳说了算！”
“我冯若芳跺三脚，大唐沿海都得抖三抖！”
“你不过是个败军之将，能让你留在这，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还敢跟我谈条件？”
哈立德心中一紧，连忙道：“冯当家的息怒！是在下失言！”
“只要冯当家的肯合作，战利品咱们三七分，不，二八分！您八，我二！”
冯若芳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算你识相。”
“不过，想跟我合作，光靠嘴说可不行。”
他指了指殿外：“你先带着你的人，去把东边的海盗窝平了，给我当个投名状。”
“若是办得好，咱们再谈合作的事。“
“若是办不好，你就带着你的人，滚出海南岛！”
哈立德心中一喜，连忙躬身：“多谢冯当家的！在下定不辱命！”
“去吧。”
冯若芳挥了挥手，重新坐回虎皮椅上，把玩着夜明珠。
哈立德退出大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冯若芳对身边的侍卫道：“盯着他，别让他耍什么花样。”
“若是他敢背叛，直接宰了。”
哈立德脚步一顿，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他知道，冯若芳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但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冯若芳的吩咐去做。
否则，他和他的手下，都得死在这海南岛。
哈立德咬了咬牙，转身朝着码头走去。
他心中暗暗发誓，等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让冯若芳付出代价！
而大殿内，冯若芳看着哈立德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败军之将，也想跟我谈合作，真是不自量力。”
他对身边的侍卫道：“去查查唐军的动向，尤其是史思明的霹雳军，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到广州。”
“是！当家的！”
侍卫躬身应道，转身快步离去。
冯若芳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海面，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史思明的霹雳军？燧发枪？”
“正好，让我看看，这大唐的新式武器，到底有多厉害。”
“等我拿到燧发枪的制造方法，整个南海，都得姓冯！”